廖家老三来的好,刚想到人就来了,不白来,手上还拿了一个托盘,端着一碗菜肉猪肝粥,礼节性的敲一声门,没等到应答就推门进去了。一怕他饿着,二怕他屈心,还是当哥的,嘴上挖苦,心里关照。
“娘亲手给你做的,趁热吃。”
自家娘亲手做的,没胃口也要吃,廖秋离接过来,了一口吃下去,停了一会儿又一口,这就吃不下了。
“三哥,问你个事儿……”
“说。”
“大哥原先不是不愿娶大嫂的么,后来怎么又肯了?”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吧。大哥的不愿不是不喜欢的那种不愿,这条最主要,若他不喜欢,谁也不能强着他娶。是他自己跨不过那道坎,老觉着配不上大嫂,后来出了一件事儿,这事儿你也知道的,大哥他总算是想清楚了,这才没错过一段好姻缘。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廖家老三擅长用一件事扯出另一件事,自然而然的引人打开话匣子。
“……我也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也就是实话实说。
“心里五脊六兽的说不清?”老三笑笑,他是太知道老幺的脾性了——他对那位将军王有几分心思,这个不好说,但有一条,他不恨他,即便是在那位做了霸王的行径之后,也还是恨不起来。他这兄弟品性温和,“恨”这样浓烈的情感他应付不来,他和风细雨惯了,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去“恨”一个人。“恨”是消耗的,过不多久人就给烧成灰烬,从今以后就以灰烬的形态活下去,靠“恨”凝合成一个人,恨让人强大、无坚不摧甚至无恶不作,但这样的人最好一辈子别失掉恨着的对象,一旦恨着的人或物没了,这人也就散了,一夜散尽,或是一夜老去,没有例外。所以,他还宁愿他家老幺别去“恨”,爱与不爱的另说,但千万别轻易去“恨”,那样代价太大了,以一己之身、以余下岁月去“恨”一个人,燃尽自己去换一个永远不可能快乐的结局,不值当的。
“嗯。说不清。越想越乱,不知该怎么对他才好。”
“那你愿不愿从此远离庆朝到大秦去,与那位老死不相见?”
“……那他还是会找过去的吧……”。他知道他必定会找过去,千里风尘,万里关山都别想拦住他。那人就是这么死心眼。
“找过去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你一样说不清楚。剪不断理还乱的,通常就是一份情的开端。只是你还不知道。只是你还不把“情”当“情”。
“……不一样。我躲不掉的。”
“唔,你当自个儿是啥?普度众生的活菩萨,给谁都能匀出一份‘爱’来?”老三叹口气,把碗端起来,了一勺子喂过去,老幺是他一手带大的,喂饭都熟门熟路、自然而然。有时候真想凿老幺一个爆栗!脑壳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好,这是本性的事儿,江山易移本性难改,他家老幺若是不做画匠了,大约可以出家做和尚或是做道士,他“爱”的界线比较模糊,说白了就是种“大爱”,最适合“悲悯苍生,救世普度”。均分之后的结果,分到萧煜那儿的也有一份,不算稀薄,但也不够浓厚,不是一对一的全面独占,所以说萧将军也是个等他爱的小可怜儿。
“三哥……我得再理一理。”
“多久?若是一辈子理不清呢?”。若是一辈子都是这么不浓不淡的呢,你要不要和他一起?
“要真是那样,那就只能和他耗一辈子了。”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今后你们的事,廖家不管了,你若愿意带他回家就带吧。”反正事到如今你们俩都有名有实了,要是再像萧将军说的那样“请皇命赐婚”,那就连过场都走完了,还要如何?
“嗯。”
“……老五,我还要多一句嘴,现在是没有,可要是日后你遇上了让你心动的人呢,怎么处?”虽说你活了近三十年没对谁认真动过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真有那么一天,你夹在中间就要被夹死!
“三哥……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说动心就能动心的。我不是个滥情的人。和他认识也有十来年了,你见过我对谁像是对他一样么?”
“我算是明白了,大哥越不过去的是‘门户’,你呢,你越不过去的除了‘门户’,还有‘男女人伦’,你比大哥难受!行了,顺着自己的心走,别勉强,也别想太多,是这么的,话给你说开了,粥你得给我喝了,别浪费了家里人的一份心!”廖家老三说完,把粥放回老五手上,拍拍他肩膀,出门去了。
画匠没活计做的时候空闲多,胡思乱想多久都有富余,将军王不同,情场上刚败下阵来,沙场那边又有事。
黑川口自从几月前陷过一回之后一直不算太平,虎牢关那头有陆弘景坐镇,暂时不会有大事,大事出在了西域,西域原本有一串小国,庆朝开国之时把这串小国收了进来,在肃州设了府衙,派了官吏,正式列入庆朝版图内,定名西疆,说惯了,人们说起来还是叫“西域”。
毕竟是天高皇帝远,庆朝立国好几十年了,西域一直有零星反叛,但还不成气候,最终都被镇了下去,这回不同,西疆那些小国串联起来一番嘀咕,商量如何才能从庆朝脱出去,自立山头,嘀咕了一阵,得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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