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直接询问一个士兵对于某位皇室成员的看法,是会让她很害怕的。”温蒂叹了一口气,“我效忠于诺德王国,同时也效忠于每一任值得我和我的士兵献上忠诚的君主,而陛下,正是值得效忠的君主。”
雪与土壤都被血液染成了沉重的暗红色,因为天气寒冷,刚从身体里流出的热血冒着白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战士们默不作声地收拾着战场,将敌军和战友的尸体分开,整理他们手中或身体里的武器。
赫卡特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闻到这样的血腥味了,但紧接着她又感到一阵恶心与恐惧。
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军帐,用还沾着血的手握住了传音海螺。
信仰之力的微光亮起,塞勒涅只听见海螺那一端传来破碎的呜咽哭泣,她叹了一口气,低下声音安慰她:“没事的。”
“塞勒涅。”赫卡特还在隐约地抽泣着,“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我身体里面好像有两个部分一样,一个已经完全习惯了战场的环境,还有一个见到血都会受不了……”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塞勒涅的声音听上去也在颤抖,“你还能坚持下去吗?如果不行,你现在就可以回来。”
“不用。”赫卡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能坚持住。我们能赢。”
第十二章 僵持
温蒂真的很像塞勒涅。或者说,能得到君主信任的臣子,或多或少地有着与那位君主相似的特质。赫卡特目前所认识的人,都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最令赫卡特印象深刻的自然是雷蒙德,其次就是风刃军团的军团长,温蒂。
比起一直宣扬自由平等的新兴国家塔利斯联盟,赫卡特倒是觉得诺德王国这个君主制的国家更加彻底地贯彻着自由平等,至少塔利斯联盟和纳格兰帝国都极其少见女性军团长——更何况是如此年轻的——而诺德王国似乎将此事当做稀松平常,没有人觉得温蒂接到了塞勒涅的委任状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军中也没有人会不服从或者敷衍温蒂的命令。
温蒂也好、雷蒙德也好、塞勒涅也好,这些拥有权利的北地人同时也拥有让人心服口服的风度,行事温和但从不拖泥带水,手段凌厉但从不下作,不怪诺德王国的平民对于贵族阶层总是带着敬仰与向往。
正因为贵族和平民之间保持了这样微妙的平衡,诺德王国才能一步步地向前走去,不被拽入内乱的泥潭。
意识到自己也是这些“贵族”中的一员,赫卡特也开始注意起了言行举止。
之前她走路时微微佝偻着背,手搭着刀柄,全身的肌肉都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力的紧绷状态,塞勒涅每次看到都直皱眉头,却从来没有试图纠正过赫卡特。
前线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危险,甚至比她曾生活的约达城还要安全。今天一早就下起了小雪,赫卡特在昏蒙的天色中徘徊着,一边放哨一边练习行走的姿态。
她半是认真半是无聊地踢起积雪,回想塞勒涅走路时的样子,努力地挺直脊背放平视线,走了几步又觉得自己这个强装正经的样子太可笑。赫卡特揉揉冻得发红的鼻尖,打起精神继续巡逻。
“短时间内他们没办法聚集起太多神官,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休整。”温蒂停下笔,审视着面前写好的信,“陛下有好几天没有回信了。”
“……会不会是还没送到?”赫卡特看了看军帐外的天空,“毕竟最近雪下得这么大,信鸽中途出什么意外也不奇怪。”
温蒂笑着摇摇头:“诺德的一切活物都习惯这样的风雪了,在你看来可能是场大雪,在我们看来就普普通通。不过……适应温暖的确比适应寒冷要容易许多。”
因为连日的大雪和神官的损失过多,纳格兰没有组织进攻,不光温蒂没有接到覆霜城的回信,传音海螺里也没有传来塞勒涅的任何消息。
战事才刚刚开始就陷入了胶着,侯赛因这会儿肯定会非常失望吧。在他的预想里,兵种单一、数量又少的诺德士兵会迅速地败在帝国横行百年所仰赖的精锐骑兵手中。
可是他忘了考虑,“兵种单一数量又少的诺德士兵”能够守护这个国家许多年,就不会不堪一击。
情况还是陷入了僵持,纳格兰不敢贸然进攻,也不会轻易放弃。风刃军团可以通过杀死神官来击溃他们固若金汤的骑兵阵型,却会在一开始的冲击中损失许多精锐的战士,纳格兰骑兵可以在神官被杀死之前拥有绝对性的优势,在局势逆转之后却往往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等待新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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