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鼓起生平以的勇气,拿起了那火折子,“嚓”的一声,点亮了白色的蜡烛。借着烛光,他把厅内看得更清楚。方桌子和椅子有些年头了,油漆大部分都破损了。那个灵位就一尘不染,上面写着“故先考袁公贤文之位”。袁贤文,小宝的父亲惊得火折子都掉地上了,这是他父亲小宝的爷爷的名字,刚刚还在一起,怎么灵位都摆在这里了?他觉得呼吸有点紧促,抓起刚掉地上的火折子,拿起一根蜡烛,往楼上走去。他记得楼上有灯光,有灯光就有人,有人他就有救了。
二楼的门虚掩着,虚掩着的门里没有光亮,他怕走得太快,蜡烛熄灭了,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口。这才绝望的喊了救命,一头撞开房门。在他撞开门的瞬间,蜡烛也灭了,一切恢复了黑暗,门里什么透过来的也只有清冷的月光。再次绝望了,他摸出火折子,把蜡烛重新点着了。房间里只有一张破败的床,床上一大滩污血。“就躲在这里吧,等到天亮就好了”,他心里这样想着。
他把门关好了,把床拖过去顶着门,蜡烛放在窗台上。如果从校场上看过来,一定能看见,窗台上透着桔黄色的灯光。他缩成一团靠在墙角,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周围的任何声响。四处都是安静的,老鼠啃骨头的声音也没有了。好像一切都归于平静。这时,从校场上传来咚咚的声音,他顺着墙角站起来,往窗台外面看,顿时被眼前的一切吓懵了。他的父亲耷拉着脑袋,脖子上的骨头好像被人抽走了,骑在棺材上,跟他离开的时候保持一样的姿势。那棺材像是只青蛙往前大步的跳着,着地的时候传来咚的一声,眼看越来越近,他的父亲哭喊着,“儿啊,你怎么不来救我啊,我好痛啊”。蜡烛噗的一声熄灭了,又只有那清冷的月光和诡异的叫声。
小宝的父亲本来就胆小,看着棺材越来越近,他狂暴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啊的一通乱叫。“儿啊,你怎么不来救我啊,……”。声音越来越近,小宝父亲心里完全绝望了,他划着了手上的火折子,点然了那张破床,他要烧死自己,绝不死在棺材里面的东西的手里。
王半仙的店子当晚,还住着一个人。这人约五十岁的年纪,白白胖胖的,从前在鸡鸣山做和尚,明朝建立后,他和尚没做了,仗着自己认识些字,在乡里乡间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这天也是路过这里,晚上碰上了风雨也住在店里。和尚晚上睡不着,回想起大半辈子清灯为伴,就这么离开了,是不是有点对不住佛祖,还是为佛祖颂经吧。和尚没有法号,大家都叫他陈和尚,道行不深,颂经的时候也没有完全入定,恍惚中感觉到店子里面着火了。陈和尚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跑出来救火,所幸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了。房间里小宝的父亲昏迷不醒,小宝的爷爷却已经过世了,屁股上被掏了一个洞,心肝肠子都不看见。
小宝的父亲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自己家了,陈和尚救了他,一直陪着他。陈和尚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半仙却说山上来了狼,多半这爷俩遭狼了。陈和尚还是和尙的时候,常年住在鸡鸣山里,山里的狼从不伤人,他要等小宝父亲醒来了,问个清楚。小宝的父亲当时是吓着了,不过还好没有得失心疯,当晚的记忆,他一点点的跟陈和尚说了,陈和尚这才明白,那王半仙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他决定会一会这个王半仙,他做了半辈子的和尚,也没啥道行。那个王半仙,也是个半吊子的道人,这场斗法就成了一场半吊子水平的对决了。
陈和尚回家收拾了他的法器,他要去半仙的客栈把那恶鬼给收拾了。到了客栈,陈和尚开门见山:“店家,你店子闹鬼,我今天来替你捉鬼”。
王半仙是个狡滑人,一脸的皮笑肉不笑的:“你可别乱说话,你这么说话就不怕我告到衙门,把你抓起来吗?”。
陈和尚是个直性子:“要抓也是抓你,你谋财害命,伤天害理”。
王半仙说:“你说话可要讲凭据,不能口说完凭!”
和尚也是急了,没理会他,掏出自己的一大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围着房子转圈。王半仙心想这是碰到同行了,自己暗暗提防着。和尚转了一会儿,口中暴喝一声,把佛珠都撒了出去。半仙一看暗叫不好,这是要作法了。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往和尚撒佛珠的地方扔了过去。这里面有个讲究,和尚撒佛珠出去,那叫“罗汉寻龙决”,意在找到那僵尸的尸骨所在。半仙扔出去的那张符也有个名堂叫“如意贴”,让和尚找不着尸骨所在。和尚也明白了半仙也有点道行,就地打坐,念起了“往生咒”。道士一看这来者不善,右手一把桃木剑,左手一个金铜铃,跟着也“天灵灵,地灵灵”唱起了对台戏。这一来二去,斗了几十个回合,两人都是一身的汗。道士开口了:“都是同道中人,何必为难我呢,不如咱们和解了,做番大事?”
和尚怒骂:“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这妖人不得好死!”
这法术不分高下,斗法是斗不下去了。和尚一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要等到天黑了,那僵尸再出来,我岂不载到他手里了。
道士也明白这番道理,何不使个缓兵之计,道士说:“我们这斗下去,也不分高下,要不我让伙计弄两个小菜,我们吃饱了再来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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