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那银票打开来悄悄扫了一眼,待看清那上头的数目,一双眼睛顿时睁得溜圆。待他回地头来再看程越之时,在他眼里这那里还是个有鼻子眼睛长嘴巴会喘气说话的活人,简直就是一个明晃晃亮闪闪的金元宝端坐在那儿,还得是个镶满了珠宝的金元宝,之前那什么铜钱脸都不够规格,应该滚一边凉快去。
这压岁钱之厚实委实出乎他的期待和想像,周继戎喜不自胜之余,居然难得地感觉自己只替人家说句话这样的小事实在太无足轻重微不足道了。
他当即连老子都忘了说了,口不择言狗屁不通地向着阎素程越两人拍胸口保证道:“放心放心,不就一句话的事儿么,就包在我身上,你们瞧好了就行!我一定哄得舅舅开开心心,点头答应你们两成双成对,我,我一定要把你们凑成一堆送进洞房,让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儿女成双,子孙满堂……”
程越略显冷清的脸上露出微微莞尔的神情,侧过脸去淡淡一笑作罢。而阎素实在是听不下去他再扯什么早生贵子的屁话了,出声道:“大宝儿弟弟,知道你有心了。你只要尽力而为便行了,至于别的么……”说了不也是白说么。世间只有公鸡打呜母鸡抱窝,谁见过公鸡下蛋的?早生贵子这话听下去倒像是打脸似的,让人怪碜得慌。
他再看看周继戎那乌溜溜四下转动的眼睛,阎素咳了一声又道:“这是第一次看到你,就算是见面礼加上之前几年的压岁钱的份了,你明年再来,可就只有压岁钱,不一定有别的了。”
周继戎心思被他人看穿,他也不觉尴尬,心说有这银子跑一趟也值价了,当下挺不要脸地顺着他的话往下道:“这样我也还来。”顿了顿又道:“也不一定要等过年,有空了我就来……”
阎素没敢说他什么,转眼看向程越,见程越面不改色混不在意,当下便也摇头一笑作罢,这事便随周继戎的兴致好了。
于是周继戎仍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这事要搁别人身上估计就得无以回报到了让他不得不用方真来以身相许钱债肉偿的地步了,不过程越阎素两人已然勾搭成奸,也是用不着他赔个人来自讨没趣了。
周继戎想了想,总算想到个回报一二的方法,让人把小二给领过来。
小二原本已经被他交接给了阎焕,这一路上倒是都带着。阎焕与阎素今天一见面就动上了手,话都没说得上几句,自然也不来及提起小二一呈。周继戎也不管现在小二已经不归自己了,把人领来亲自交给程越,就当是物归原主,算是回馈了对方那厚实之极的压岁钱了。
小二进门时显然极不情愿,瞄见程越在正中坐着,更是显出畏惧来,只是也不敢行将,缩头缩脑地竟想着往周继戎身后躲。
周继戎却不能体会他心里那怨声载道的叫苦边天,把他擒出来往程越面前一推,笑嘻嘻道:“你躲什么,站过来我看看,你们长这么像,是亲戚不?”
小二一脸扭曲纠结,那表情就跟马上要咽气了似的,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堂哥’,居然让周继戎有种他在引颈就戮般惨烈错觉。
程越眼睛微微一眯,倒是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看向周继戎。
周继戎知道他话少,也不等他开口发问,面对程越眼中询问之意,周继戎便主动分说一二,把他与小二兄弟如何因缘聚会萍水相逢的那点儿小过节轻描淡写地提了提。
他说起这事倒不是为了告状。
程越送他的那种银票实在丰厚,丰厚到即使周小王爷是个掉铜钱眼里就拨不出来的钱串子,都没好意思再想着再从小二身上要好处打秋风了。只是他那狗脾气的性子也不可能体贴到会替人遮丑掩饰的地步,这时只把小二如何如何犯事落在他手里,他又是如何如何收拾人家的那点儿小破事当作丰功伟绩来笑谈一番。
程越不动声色地听着,一张端正的脸上一直平静得几乎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待周继戎说完了,他这才抬眼看向小二,轻轻道:“程潜……”他叫小二的名字倒是没有一字一顿,虽然还是拖得有些长,但好歹是连贯的。
程越可谓金口难开,周继戎见了他这半天总共就听他说了四个字,于是兴致勃勃地等着下文,竖起耳朵来要听他打算如何发落小二。但程越那儿却又没话了。
但此时被叫做程潜的小二这时目露惊恐,本能地就伸手去捂脑袋。可惜他平素没人盯着时便偷懒耍滑的时候居多,功夫练得稀疏平常。程越则是醉心武道心无旁鹜,此时身手如电地跳起来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在程潜脸上,此后噼噼啪啪几个耳光左右开工地照着程潜抽了过去,而程潜站在那儿呲牙咧嘴,除了最开始本能的捂了一下脸,后来竟是连躲也不敢躲。
周继戎本身是个简单粗暴的性情,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却也没试过这样一言不发上来就揍的手段,一时也吃了一惊。
阎素在旁边向他悄声解释:“这是……咳,家法……”
周继戎一听是家法就不好插手了。他自己打人时心黑手狠,总把往死里揍挂在嘴边。这时看别人揍人,其中好歹有一点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于是居然有那么点儿难得一见的良心发现,讪讪道:“……打人不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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