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瞬间,叶轻舟脑海里蹦出了一个个他既有些印象却又不甚熟悉的画面,充满了各种的不确定性和质疑,等到他平安踏进自家门,叶轻舟也拎不清自己是怎麽回来的。
他就这样一屁股坐在玄关上,摆出了和那座“沈思的男人”的肖像差不多的姿势,用思考人生的态度严肃地回想著他最近和夏少谦之间相处的种种。
难怪了,叶轻舟每一回一提到夏少谦的另一伴儿,对方都一脸不愿多谈,有时候还挺为难似的,三两句就敷衍他。夏少谦会不会知道他根本不记得他是同性恋这件事儿,以为自己故意在他面前膈应他?这不太可能,按照夏少谦那炸弹人的脾气,要敢讽刺他一句,这小子能嘴损得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骂得跳出坟儿来。
叶轻舟懊恼地搔搔後脑,仔细想想,他这段时间里……都不知道冒犯夏少谦多少次了,亏得夏少谦还能这麽忍他,叶轻舟现在真觉得,那个活该被投毒的其实是自己了。
──没错,夏少谦是gay,这根本不是什麽秘密,夏少谦估计一开始根本没料到他不记得,後来肯定是被他搅得不知道怎麽开口,这才弄得那天两人不上不下地尴尬著。
叶轻舟一想到那天後来的事情,心口就整个悬了起来。没底。
那个叫颜振宇的男人撂下了这麽一句对叶轻舟而言、爆破指数直逼氢弹的话之後,就带著自己的小boy风骚地遁了,留下叶轻舟面对著阴著脸的夏少谦,那神色叶轻舟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慌,不是怕,是不知道该做什麽、该说什麽,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至於後来,他俩的关系由哥俩好一下子倒退回了解放前。
夏少谦事後一直冷著张脸,连个正面都不留给叶轻舟。叶轻舟就是想当没一回事都没办法,学开那辆跑车也一直心不在焉的,夏少谦一个简单的操作连连示范了几次,结果因为这样把夏总给惹毛了,拔出了钥匙,脾气暴躁地扔下一句“不想开就走了”。
最後,不欢而散。
当晚叶轻舟失眠了,正确的说法是,他凌晨十二点准爬上床,辗转到了一两点,频频看著手机,见它震也没震,安安静静地跟他的眼镜并靠在一起。叶轻舟想起前阵子刚充的一百元话费,得了,没地方使了。
叶轻舟抱著枕头,按了床头灯,往被子里蜷了蜷。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上叶轻舟恍惚间又梦到了老久以前的事儿──
二零年代初中国各大高校进行教育改革,决心跟世界一流学府看齐,在大学生培养上重塑德智体勤美劳的优良品质,临时给他们多加了十几分学分的六模课。
这事儿爽了一批专家,苦了他们这些学生,尤其是大二的,因为排在这暧昧的分界线上,所以也得被逼著去和学弟学妹们一起修选修课。
当年,大学的二教楼,叶轻舟都忘了那门课叫什麽了,宋词导读还是元曲解析来著,就记得教授的声音跟三十年前的老爷车一样,笃笃笃地响几声又安静下来,不知是在沈思还是陶醉,前後两排的学生倒是各忙各的。
当年手机还没这麽普及,也没平板电脑psp这些东西,大夥儿摸鱼的方式要麽打打盹儿或是看看漫画,叶轻舟也不大爱听那门课,他的文学底子都是爷爷手把手练出来的,他们家老爷子以前好像也是大学教授,这门课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一丁点难度。
大学里一门课再怎麽沈闷,只要学分好拿,就不愁没学生开课。再说,开在医学院的课已经够少了,一个讲堂里每次只要去得晚了,就没桌子趴了,得站在後边儿听课,教授还堂堂都点名,风雨不改。
叶轻舟一次去的晚了,到班上的时候都打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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