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令燕军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陷马坑与连珠弩已沦为一场徒有其表的摆设,铁蹄过处,哀嚎遍野,残余的秦军甚至不能组织一场具规模的防守战。随着城门的砰然倒塌,慕容冲一马当先,跃进长安!
十年了,这是他第一次旧地重游。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陌生,但在战火鲜血的洗礼下他却反常地感受到了熟悉的颤栗。此时还在顽抗的秦军尽皆爆发出绝望的哭号,又有一个浑身浴血已不辨面目的男人猛地跳起,挥刀冲向慕容冲:“我李辩今日与你这白虏拼了!”然而尚不及砍下,他跃至半空的身子便猛地一僵,一截枪尖自后穿入又透胸而出,李辩在瓢泼血雨中费劲地扭头去看,将牙咬地咯吱直响——“是……你!坏我大秦江山……你——!!”手中长刀脱手,甩自慕容永面门劈下,他不闪不避,任刀锋在他眉间划破一道深刻的长痕,血迹蜿蜒,绵延整脸,望之可怖。他却神色漠然:“你的大秦,已经完了。”随即猛地抽回长枪,长安城中最后一员苦战的秦将在他面前沉沉倒下。
慕容永浑身是伤,如从血池地狱中涅槃重生的阿修罗。他摇摇晃晃地踏过脚边层层叠叠的尸山,来到慕容冲面前,最终缓缓地屈膝跪下:“臣慕容永拜见皇上,愿皇上武运昌隆。”
任臻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有太多的事要问,然而动了动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阔别近百个日夜,宛如隔世,眼前之人,曾经熟悉而又决然陌生。
他亦抬头,血痕自眉梢直至鼻骨,破了相,但依旧致命的英俊。
任臻微微倾身,伸手,似要拭去他面上累累的伤痕,忽然用力,指尖□未愈新伤中,又汨汨地捅出血来。
慕容永依旧不动如山,双眼如墨。
温热的触感一点一点濡湿了任臻的手心——是的,慕容永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拿下了长安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一瞬间悲喜交加,似哭还笑,末了,他抽回手,从鞍下拔出鸣凤枪丢给慕容永,只说了一句:“上马!”
慕容永磕了一记头,起身跨上战马,勒骑与杨定联袂立于慕容冲身后,手中长枪一展,猛地顿地,砸出铿然巨响,燕军顿时群情汹涌山呼万岁!
杨定抿着坚毅的唇角,望着眼前陷入狂喜的燕军,没由来地心中一沉,他拍马上前,对任臻道:“皇上,我们速速入宫吧。”任臻斜睨了他一眼,火光在他面上映出了一抹不真实的红晕,如人自醉:“你急什么?长安已是我囊中之物,不急一时三刻。”
杨定一惊,急道:“皇上您发兵前说过的,燕军入长安城秋毫无犯绝不屠城!”
任臻转过头去,冷冷一哼:“我自然记得,可韩延段随他们记得吗?我要的就是他们先进未央宫!”
杨定顿时明白了点什么,心下一噤——那俩人带兵先入宫会是何等浩劫?他知,他更知。——战事未平,慕容冲就要下手鸟尽弓藏清除异己了——眼前之人再不是当年自身难保的孤傲少年,而是一个颇有心术深谙权谋的帝王人君!为达目的,他不惜任何代价,包括长安城未央宫内外累累性命,亦包括他在内的任何一切。
掐在此时,有哨骑飞驰而来,报道:“皇上,韩将军与段将军已经杀进未央宫,不见苻坚!后来才审知窦冲领近千残军护着他出长安东门而逃了!”顿时群情哗然一片沸腾,众人皆知慕容冲与苻坚血海深仇,必手刃仇人而后快,谁知还是让他插翅而逃!任臻亦是一怔,却并不急怒——说到底,苻坚于如今的他而言,也不过是个陌路之敌。
身边一将急道:“皇上,苻坚出长安东门必是南投东晋去了,速速派人追击尚来得及!”任臻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苻坚不会投降,更不用说投奔东晋——虽出东门却必会向西折返,过五将,破萧关,一路杀回陇西召集旧部卷土重来!杨定,为朕擒了苻坚可好?”
杨定一怔,他见走了窦冲报仇无门,正在心焦,不料慕容冲竟然看了出来,给他重新雪恨的机会!当下抱拳,也不赘言,拍马领兵就走。
慕容永此刻低声道:“皇上可是不想杨定现在入宫”任臻看了慕容永一眼,叹了口气:“未央宫被韩段二人祸害,此时必如地狱,何必让他见了难过——”顿了顿,他苦笑道,“我姑息纵容,说到底,也是从犯。”慕容永自诩铁石心肠,此刻却亦想起了惨死己手的李氏,他半垂眼睑,缓缓言道:“为达目的,不得不为。待千秋万世盖棺论定,才能回头看今时今日所作所为,值与不值——只是那时,你我皆已灰飞烟灭,又何必在乎。”
任臻心中一震,与他四目相接,遥遥一望,却又不期然相互错开。只听慕容永又道:“杨定与窦冲有血海深仇不假,可杨定与苻坚又有旧日恩义,只怕他念起旧情来……”
“怕什么,最多再来一次华容道。”任臻忽然勾起唇角,双眼在黎明破晓前的暗夜中璀然光灿,“如今我虽得长安,但卧榻之旁,尚有姚苌酣睡,他必已虎视眈眈许久,待我军疲惫便要直扑而来!昔日诸葛孔明连孙抗曹后再纵曹敌孙,遂使天下三分,如今关中情势亦有相类之处,我辈大可一学——苻坚活着可比死了来的有用的多,让他先与他那反复无常的老部下会上一会吧!”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恰如任臻所估,姚秦打着“援长安”名号的大军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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