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臻在这一日里忙着善后安民,忙地脚不沾地,直到入夜之后方得喘息。
他合上案上最后一卷名册,不无疲倦地道:“这次恩赏有功之人便依你的意思来——若是鲜卑贵族子弟的银钱多赏,官衔不加;若是寒门子弟的则反之——大燕刚刚复国,千万别把南朝的门阀制度学了去。”
杨定点头应了,又听他道:“只是什翼珪不能听你的,放出去当个将军——我准备选拔建立自己的亲兵卫队,由你亲自教习。让什翼珪担任卫队长——这小崽子文武全才一个人精子,放到我身边才能放心。”杨定想了一瞬,果然如此,便立时应允下来。任臻揉着眉心,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杨定,我怎么觉得自从出征离开长安以后,你就没再和我闹别扭了?”
杨定一愣,是么?怎么自己倒毫无所察。忽然间任臻站起身来,倾身逼向他,近地几乎可以感觉到他鼻端温暖浓郁的气息,杨定吓了一大跳,近乎失态地往后一跳躲开,面红耳赤:“皇皇皇上……”
任臻也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一摊手无奈地道:“我只是忽然想起——还有一件要事未办。”
杨定张了张嘴,他也想起来了,本次新平之战的最终目的——苻坚——又或者说,是苻坚手中的传国玉玺!
且说杨定此去沿途冲破重重防线,折损了十之八九的随行精骑,才从佛寺中抢回苻坚。尤记当时自己灰头土脸地在大雄宝殿中参拜苻坚,他那天王只对他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来杀朕?”
“杨定不敢!”他不由赧颜,无论前因如何,身伺二主永远是他心底无可奈何的痛。
苻坚冷笑:“那便是慕容冲叫你来救朕?”顿了顿,他在满堂尸首中盘腿坐下,如老僧入定:“你若还有一丝君臣之情,便杀了朕吧——朕宁死不落入慕容冲这妖孽手中!”
杨定猛地抬头,神情激愤,却最终欲言又止。他想起了慕容冲临行前的吩咐:以苻坚之傲,必不肯因循苟且,受我恩惠,若与他讲理,你笨嘴笨舌的只怕最终谁说服谁还不一定呢!他忽然咚地对苻坚磕了一个头,猛地起身,在苻坚微带惊讶的目光中扬起手来,狠狠劈下——所以,干脆pia晕了直接带走!
“做的好。”任臻一面点头,“事急从权,别死抱着你那股愚忠思想。”一面脚不沾地地走向“保护”苻坚的厢房。
“皇上。”杨定忽然叫了他一声,迟迟疑疑地道,“莫杀我主。”无论他交不交出玉玺,无论他当年对你……
任臻一挑眉,半晌才摇头一叹——他之前说的都白废唇舌了。或许这才是杨定,永远学不会审时度势,明哲保身,却也惟其如此,才难得可贵。
他摒退旁人,独身入房,苻坚早已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也料到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但在烛摇影移的一片昧光中见到那个他最憎恨最不齿的男子昂首而进,却还是不自觉地悄然打了个寒颤。
任臻在他面前盘腿坐下,第一次细细打量着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昏暗的烛光,巨大的龙床,暧昧的喘息,丝绸般肌肤厮磨的触感。居然都还记得。
他看上去有些显老了。任臻觉得奇怪,这竟是此刻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唯一的念头——不是报仇,不是索玺,而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北中国曾经的王者,竟也真地会老。
他随即摇了摇头,这是慕容冲残存的记忆,不是他的,他不能再跟着慕容冲的感情去走。于是他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死一般的沉默:“天王陛下,久违了。”
在长安被围的几百个日夜中,苻坚无数次地想象过二人再会的情形,皆是拼死决斗血流成河,却无论如何想不到会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他终于直视慕容冲,低沉道:“慕容冲,成王败寇,朕无话说,杀便杀罢,你我之间总要有个了结。”任臻平静地道:“我不杀你。”
苻坚嗤笑一声:“玉玺已命太子送往建康,交与东晋皇帝,你别妄想了。”
“我也不要玉玺。”任臻丢下石破惊天的一句话,“都说‘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乃是天子象征——可古往今来这么多手执传国玉玺的帝王,几个能得江山永固?国家兴亡朝代更替自有轮回,在人君、在民心,却独与这玉玺无关。”
苻坚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他从未想到慕容冲口里会说出这番言论——整整十年,他未曾这般近地与他对面相逢,眼前这人却再也不是记忆中的绝色模样。依旧眉目如画却英气勃勃,双眼中流窜着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雄心壮志与霸气。
“那你便是要复仇了。”苻坚转而冷笑,“你们慕容家别的没有,唯以复国报仇为毕生执念,为此背信弃义叛主谋逆涂炭生灵亦在所不惜——”
“天王陛下,我不是来与你说这个的!”任臻忽然打断他的话,“我死伤无数来救你岂是为了报一己私仇?何况论起过往,一笔烂帐。归根究底,当年你起了色心,恃强凌弱逼迫一个孩子做个娈童,便合该有今日之报应——这与慕容冲无关,是你的天谴!你恨姚苌恨慕容垂这些贰臣落井下石背叛故主都情有可原,唯独不配恨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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