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一点意识的时候,应该是在医院的大门口。我没力气睁开眼睛,眼前有忽近忽远的白色,像慢镜头被拉近拉远拉近拉远了好多次,最后白色的周边慢慢渗出一圈淡灰色。
同时又好像听到了张恒礼的求饶声:“哎呀张衣求你了,我真不敢进去,要是进去了,你们就得救两条人命呢!我我我,我还是先撤了哈!”
有人问张衣:“他为什么不敢进来?”
“他觉得我伯伯在里面。”张衣说。
“你伯伯是这儿的医生?”
“我伯伯是这儿的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眼睛一睁开两颗泪珠就从眼角滑下去,滚烫的。我在一个病房里。
右手臂正打着点滴,张衣也不扶我,让我自己坐起来,她给我开了瓶矿泉水。
“张恒礼呢?”我问。
“把你送到医院,大门都没进就逃了。”
真的不是做梦。
我喝了口水:“跟我说说吧!我心里脑子里真的好多问题啊,可是不知道从哪儿问起,你知道我想问些什么,愿意不愿意的,都告诉我吧!”
她坐到床尾,说:“我也是上了两个月的班才知道那是易续妈妈的公司。”
“你毕业前两个月就已经找到工作了啊!我去过那个公司!那个老板我见过啊,有次我去你们楼下找你吃饭,他就坐在我们旁边那桌,一个光头,黑框眼镜,那是个中年男人啊!”
“那公司不正规,我过了三个月的试用期还不买保险,公司一半的人都没买,我找经理、找人事、找老板,他们觉得我多事,就让我走人了。我来这家公司面试的时候易续刚好被派去广东学习了。”
张衣就是比张恒礼有骨气,张恒礼那破公司,不给他买保险他也屁颠屁颠地干。
我记得,我刚到德国易续就去了广东和深圳,学习产品,呆了两三个月吧。十月底的时候我在汉堡已经穿上了棉衣,深圳还有30度,易续在一个没有空调的小餐馆吃出一身汗,拍照给我看他额头上的汗珠。
“第一份工作就被人开除,而且接下来一个月找不着工作。你也知道我自尊心强,所以只告诉了张恒礼,也嘱咐了他暂时别告诉你。后来发现跟易续在同一家公司,公司有人知道我跟易续以前就认识,以为我是关系户,在背后戳脊梁骨的大有人在,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一一个电话安慰鼓励做一大串烦死人的事,我不想被你烦,就让易续帮忙保密。我本来想先在这家公司混混吧,反正离家近,边混边找更好的工作,可是干着干着就顺手了,而且慢慢地我也萌发了考注册会计师的想法,这个工作很轻松,我只要干完自己的事,在办公室看书都没关系。注会你回来的第二天考完了,没意外就过了,我的计划是你回来就告诉你我工作的事,你也没什么啰嗦的空间了,挺好。可是突然就出了这么一桩命案,还把公司最重要的三个人卷进去了,一个老板,一个业务经理,一个采购经理。”
“案件是怎么回事?”
“案发在9月10号,警察推断是凌晨发生的。那天早上易续家邻居上班发现易续家门缝里有血流出来,就打电话报了警。警察赶到的时候发现两具尸体,易续就靠着沙发坐在地上。警察当时就把他带走了。具体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警察只是来公司做了一些初步调查,问的都是类似于你认不认识他,知不知道两位死者除了工作以外是什么样的关系,三名当事人平时是怎样的人,最后一次见他们是什么时候,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等等常规问题。”
“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
“案发的前一个星期三,已经是下班时间,易续跟他妈妈在办公室吵了一架,听说摔了一个杯子一个相框。”
“那是几号?”
“5号。”
5号,我本来应该6号回来,他们下班6点,德国11点。我就是那个时间给易续打电话告诉他funny突然进医院我可能得推迟几天再回。我打电话的时候易续的情绪都是好的啊,还一个劲地安慰我不着急,照顾好funny,我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啊!怎么就跟他妈妈吵了架,几天后还出了命案呢?
我感叹着时间的巧合,命运居然这样捉弄我们,funny突然地生病,我突然地晚归,易续突然地失去母亲卷入命案!
“几个加班的同事听到了,具体吵什么不知道。后来同事们议论,可能两母子之前就吵过架,只是不在人前吵。那天他们可能以为大家都下班了。接下来周四周五他们俩都没来公司,两个人的手机都关机,易续每天来两个电话问公司有没有事,没想到周末一过,警察就上门了。”
“你知道现在易续怎么样了吗?”
“应该还在看守所。”
“什么是应该啊?警察不跟你们联系吗?”
我头脑里保持着一点理智,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抖,就好像冬天走到室外,明知道自己穿得足够多,还是冷得打寒颤一样。
“没联系。”
“也没有人告诉你们案件有什么进展?”
“反正肯定没出来,公司是他的,出来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公司。大烂摊子,拖得越久越烂。”
“为什么会是大烂摊子?”
“老板娘被儿子弄死了,有的人觉得晦气,有的人觉得公司要倒闭,有的人觉得就算不倒闭也没得发展,大多数人觉得多呆就是浪费时间,老板不在,财务部职能有限,下个月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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