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佳文还是照样治着,可是他的心情已经开始变化了。一个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变化他很清楚,虽然治疗那么苦,可是身体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差劲,身体的功能逾日衰退;再一个,每天呆在医院里,只有中午的时候能被向青云推出去看看蓝天绿地,可是蓝天永远是那一小块的蓝天,绿地永远是那几根草,除了身体上的折磨,心理上也是一种拘禁和折磨;还有的,就是钱的问题了。他不能不为向青云和向晓龙的未来考虑。
终于有一天,叶佳文对向青云说:“你去给我办出院手续吧。”
向青云大大地吃了一惊,停下手里正在捣的梨汁,抓住叶佳文的手紧张地问道:“佳文,你怎么了?你、你是不是担心钱的问题?你放心的治……”
叶佳文摇摇头:“青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多久了,我不想自己最后一刻还在医院里……我大学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有一个梦想,簍-u,n业陌人一起去新疆看薰衣草花田u饷炊嗄炅耍因为工作和生活总是拖啊拖……在我走之前,总要让我完成一个梦想吧,不然这一辈子我都觉得自己白活了。?/p>
向青云再也忍不住,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自从发现了叶佳文的病情,这么久以来,向青云躲起来偷偷掉过几回眼泪,却从未在叶佳文面前哭过,即使忍不住要哭,仗着叶佳文眼睛已经失明,也只是无声的掉眼泪,从不肯让叶佳文知道。可是这一回,他听见叶佳文说出了最后的愿望,心中大酸,不由恸哭。
叶佳文出院了。
他们的房子已经被卖掉了,所以向青云暂时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带着叶佳文住进去。叶佳文不能走路,行动都是向青云把他抱来抱去,向青云对他就像母亲照顾一个刚出生的毛头婴儿一样寸步不离,无微不至。叶佳文不停地吐,想吐的时候头一偏张口就吐,一点预兆也没有,常常把自己和向青云都吐的脏兮兮的,向青云也不嫌弃,耐心地弄干净,然后给他按摩胃部,虽然那可能一点用处都没有。
在去新疆看薰衣草花田之前,叶佳文趁着自己的头脑还能思考,还做了一件事——他让向青云找回来一个律师,说是要做一份公证,然后当着律师的面他和向青云算了一笔账。
卖房子的钱还剩下差不多一百万,这些都是他们的共同财产。叶佳文要求向青云把这个钱拿出五万来还给顾尚学,拿出六千还给向海蓉,其他人送的钱要还的就还上,人家表示不用还的就算了。另外再拿出十万交给叶佳文的父亲,作为这些年亏欠的补偿。剩下八十多万,他们原本还欠银行三十来万的贷款,把贷款还掉,还余五十万。买一套七八十平米的小房子,首付百分之二十,算三十五万,其余问银行贷款,贷款由向青云一肩承担,而房产证的名字必须写向青云和向晓龙两个人。还有十五万左右的剩余,新开一个账户,户主是向晓龙,这笔钱将作为向晓龙的教育资金存进去,除了向晓龙之外任何人不得挪用该账户里的钱,且此笔款项仅作为教育使用,向青云还是必须对向晓龙起抚养的义务。而对于向青云父母的赡养,将从向青云日后的个人收入里出。
听叶佳文头头是道地算完这笔账,向青云没有表示任何异议。等律师整理好相关文件送过来,向青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天晚上,叶佳文和向青云躺在床上说了很多很多话。一开始,叶佳文先是喋喋不休地交代起身后事来:“我死了以后,你找个会持家过日子的人在一起吧,不管是男的女的,精明一点,能管住你的最好。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应该……算了,现在说也晚了。你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可你还有小龙,多为他的利益想想。过日子,是要现实一点。”
向青云什么都不说,只是死死搂着叶佳文,不住吻他,从他额头吻到下巴,越吻越发起抖来。后来叶佳文才发现,他不是在发抖,而是在无声地痛哭。
情绪是会传染的,叶佳文一开始还勉强维持着平静,后来也抱着向青云的胳膊哭了起来。他虚弱而嘶哑地喊着:“我不想死,我死了你怎么办,小龙怎么办!你们两个连路由器的密码都记不住,家里的东西摆在哪个柜子哪个抽屉你们总是要问我……青云,我死了以后你不要找别人,你不准找别人,我一辈子就你一个,如果不是还有小龙,我真想让你陪我走!”
向青云还是哭,用力吻他,也不说话。
叶佳文渐渐平静下来,抹干眼泪,抽噎道:“我走了以后,你好好过吧。我还是念你好的,我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小龙是要过自己的日子的,你还是找个伴吧,以后老了还有人陪你说话。向青云,我那么喜欢你,我喜欢了你一辈子,真想坐在轮椅上还能和你一起看夕阳,真的想替你挡风遮雨,我想让你过上好日子,可我没时间再帮你了。以后你自己过,要好好过。”
向青云把他的头埋进自己胸口,终于沙哑地说出一句话来:“没有你,我也没什么好日子了。”
向青云带叶佳文去了新疆。在伊犁有薰衣草花田,大片大片蓝紫色的花朵,风一吹,像海浪一样翻滚。叶佳文这一天精神特别好,被向青云抱着在花田里行走。他睁大了眼睛,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些光影,但他还是将漫山坡的美景尽收心底了,并露出会心的微笑。花田里有很多灰色的小飞虫,在花田里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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