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申时,林留守家的少爷戴了顶又宽又大的帽子,和姜治之子姜楠并肩迈入了醉霄楼的大门。小二鞍前马后地侍奉着,赔笑道:“姜公子,您定下的地水榭已经给您备着了!上次的那位赵公子在里边已等了有些时候!”
“我知道了……”男子忙不迭地摆摆让小二退下,他姜楠有一日也会定地字头的包间,此事若是传将出去,这姜大公子的脸面搁哪里去。念及此,姜楠怨怼地瞥了林卿砚一眼——若不是这小子抠门,他早就定天字头的包间了!
“这赵佑怎么总是早到,显得本少爷特别拖沓似的……”林卿砚没有注意到男子投来的哀怨目光,口喃喃着,径自往地水榭去了。
进了包间,脱下高帽,赵佑的目光立时定格在了男子被白纱裹成个了包的脑袋上,半晌方讷讷地近前见礼。
不待二人还礼,赵佑便开口问道:“林兄的伤可好些了?”
“劳贤弟挂念,区区小伤,不妨事……”林卿砚笑得满不在乎,只是视线闪闪躲躲的,似有些赧然,“贤弟有所不知,为兄是自小练惯铁头功的……”
“你就别吹了!”姜楠在后头推搡了他一把,“再有下一回,当心你的小命难保!”
“姜兄说的是。”赵佑附和道,“纵林兄武艺超凡,也当小心着些才是。不知是何人伤了林兄?”
“这……”林卿砚为难地瞥了姜楠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贤弟啊,其实今日请你来,为的便是这一桩事……来来来,坐下来慢慢说。”
赵佑满腹狐疑,只得先行落座。
林卿砚殷勤地给赵佑斟上茶,将茶壶往姜楠面前一撂,方一言难尽地开了口:“贤弟,上回那件古玩,本来都说好了,就等为兄回去估个价,咱们就成交来着……怪我,怪我,酒后失言,竟在我爹面前提起了这事。他一听说有这东西,是坚决不肯卖,还骂我败家。这不,一生气,就用酒缸子给我脑袋砸了个洞……我这后来是晕过去了,等醒来,他早就把东西给收走了。为兄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对不起贤弟了……”
赵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时心惊——林仁肇发现林卿砚私据同心佩,必疑他不尽其忠,这才气急将其砸伤。那林仁肇乃是一代战神,听闻对唐皇室赤胆忠心,如今这同心佩落在了他的里,只怕不日便要合璧……再加上他攻城略地的本事,大宋,危矣!
纵使心焦如焚,可碍于姜楠在场,赵佑不敢细问,只得悻悻一笑:“林兄言重了!林大人既喜欢,佑一介小辈,岂敢夺人所好?”
“贤弟豁达,为兄这心里也好受些了。”林卿砚舒心地拍拍胸口,转眼间便举起食箸,兴致盎然道:“快快,菜都上了,这两日喝粥喝得本少爷都要吐了!”
“诶,你回去在伯母面前可别说漏了!我磨破嘴皮子将你捞出来,是为了向避世高人寻医问诊的,而不是让你荤五厌、大快朵颐来着……不然,只怕那留守府的大门我是再也进不去了。”姜楠心有余悸地嘱咐着。
“吃你的菜罢……”林卿砚刚咬下一大块香喷喷的排骨肉,嚼得正尽兴,口齿不清地敷衍道:“我这脑子利索着,你还不放心?”
“以前嘛,是挺利索的。”姜楠忧虑地盯着男子的脑袋,分析道:“今后,只怕就不一定了……”
“讨打!”
林卿砚抡起的骨头棒子,作势要扔,臂动作定格的一瞬间,两人皆是大笑出声,畅意不羁。
独余赵佑一人不自在地讪笑着,胸千愁万绪、忧心如捣。
茶足饭饱,林家少爷一枚一枚点清铜板,结了账。步出醉霄楼,难得今夜是个月朗星稀的好天气。
林卿砚神清气爽,无限欣慰地拍拍身前男子的肩膀:“姜公子酒量薄,可曾饮醉?还需林某护送回府?”
“臭小子!抠死算了!半点酒味儿都没闻着,还有脸说!”姜楠忿忿地骂着,又望了赵佑一眼,这才毅然决然地背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卿砚含笑转过身来,面朝赵佑拱推了推,方欲说话,赵佑急道:“林兄有伤在身,多有不便。还望容佑略表心意,送上一程!”
“今夜月色甚妙……”林卿砚笑得意味深长,“也好。”
醉霄楼的灯火消失在巷子的尽头,赵佑开门见山地问道:“林兄方才说,那同心佩被令尊收了去?”
“贤弟好悟性,正是此意!”林卿砚面露窘色,叹道,“那夜同贤弟辞别回府,不慎在我爹面前说漏了此事。他硬逼着我将半佩交出,实在是父命难为。”
“依林兄看,令尊会如何处置此佩?”
“不好说……”林卿砚无奈地摇摇头,“眼下我爹对同心珏此物了解不多。他只知我得了此物,要卖给宋国人,是而不喜。虽道此物金贵,他却不知金贵在何处。但倘有一日,我爹弄清了同心珏的来龙去脉,必将亲往江宁府面圣,呈上此佩……”
月光晃得赵佑面色发白,他咬牙道:“若有此一天,则两国战事在所难免。‘相安无事、四海承平’,林兄可记得初时心愿?”
闻言,林卿砚心头一跳,暗自怅然,面上不动声色地负长叹:“心愿如初,只是力所不及。我爹的脾气执拗,谁都劝不过来……我哪还有第二个脑袋给他砸?”
“如果——偷呢?”
“也不是不行。只是我爹向来把要紧的东西收在卧房的外间,白日下人来来往往的,我娘也总待在屋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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