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月光徒劳地拨弄着密不透风的夜幕,终是只得透下星点微光。
静卧于方床之上的人迷蒙地睁开了眼,原本俊朗的面庞上绕着额头裹了厚厚的几层棉布,素净的白色,更是衬得他面色惨白。
堪堪醒转,视线有些朦胧。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了,只觉得窗纱外一道极快地黑影闪过,没了踪迹。
他偏头望去,正见一男子趴在桌上打着盹,哑声唤道:“苏鸢?”
“少爷!”苏鸢几乎是立时从椅子上弹起来的,他两步跑到榻前,面红耳赤地叫道,“少爷你可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当时那脑袋上的血窟窿这么大,血汩汩地流出来就没个停的……”
“我睡了几个时辰?”林卿砚瞥了眼窗外的夜色,不耐烦地打断了男子。
“几个时辰?”苏鸢愕然地反问,“这都两天了!夫人急得把全南昌府的郎都请了个遍!对了,我得赶紧出去托人禀报老爷夫人……”
两天?林卿砚刚想挣着起身叫住他,额骨上猛地传来一阵锐痛,教他安分地跌回了枕上。
不多时,林夫人就披着斗篷匆匆而来,显是连衣服都未及细换。
“砚儿!”没等走到榻边,这泪就流了下来。
林卿砚没个正经地笑道:“娘。何必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是来见孩儿最后一面……”
“嘘!不许瞎说!”林母挨着床沿坐下,“你现在感觉如何,饿不饿?娘已经叫厨房去备稀粥了,马上就送过来。要不要把外头郎请来?对,就最后那个叶先生就不错,来人……”
“别别别……这都几更天了,别扰了先生好眠。”林卿砚赶忙拦住母亲,含笑道:“孩儿没事,这一觉睡得舒坦!”
“嗐!你倒是舒坦了,连累娘提心吊胆……”林母收回来,嗔怪道,“不是特地吩咐你别去你爹那儿讨不自在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一根筋,就认国不堪贰的死理,皇上这一道圣旨,他心里能好受吗?你惹不起,乖乖躲着不就是了?你……唉!他这下怎么也不知道个轻重,若将你打出个好歹……”
眼见女人说着说着又要淌下泪来,林卿砚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娘,爹呢?”
念及此,林母的眉头蹙起,叹道:“那日你究竟怎么惹你爹生气了?我看他好些年没发这么大的火了,这两日一直不曾来瞧你,想来心口还堵着团气。不过也不妨事,等你身体好些,我去劝劝他,你再到他跟前认个错,嗯?当时你都同你爹说了些甚么?”
听到这,林卿砚心底一凉,面上苦笑道:“孩儿不知轻重,惹怒了爹。娘放心,等明日一早,孩儿便去向爹请安认错。”
“明早?不妥不妥!”林母连连摇头,“你现在不可妄动,好好歇上几日再说!”
“娘,孩儿是习武的身子,歇上这两日已好多了。去向爹请安又不是甚么劳苦之事。”林卿砚狡黠一笑,“再说了,孩儿拖着这病体而去,爹也不好不原谅孩儿不是?”
林夫人听着,只劝他好好歇息,认错之事不急于一时。
此刻,林卿砚的心却有一番打算。那日心浮气躁、言有不逊,确非最好的时。明日,他要平心静气地再和爹谈一谈。
第二日食时,林卿砚浅尝了些粥汤,便在下人的服侍下换上便服,往主屋而去。他命随从在门外候着,自己扶着门框缓缓迈入堂室。彼时,林仁肇正坐在案后,面色铁青。
“爹。”林卿砚掀袍跪下,俯首道,“不肖子前日酒后失态、出言无状,特来向爹赔罪!”
林仁肇沉着脸望了堂下跪着的儿子一眼,淡然道:“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便回去罢,免得惹你娘担心。”
林卿砚仍跪在原地,仰起脸来,目不斜视:“爹,无论您之前对孩儿的所作所为有多失望,孩儿乞望得一会,与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孩儿或许品行不端,但只要爹肯指教一二,孩儿必定痛改前非!”
“你要说甚么?说罢。”
“不知爹如何看待国主去唐号一事?”
“权宜之计。宋国虎视眈眈,国主深仁厚泽,不愿主动开战。自降身份,为着避宋锋芒,徐图后计。”林仁肇一字一顿地说着,目色坚定。
“宋眼下堪堪攻陷汉国,正是兵力亏空之时,本就无征唐之意。但若待宋休养生息,充沛兵力卷土重来,只怕届时避无可避。”林卿砚话有话,只是他无意说穿,徒惹林父不快。宋国本无征唐之意,李煜却吓得俯首称臣,如此懦夫小人行径,怎堪当一国之君?
“世事多变,非你我此刻能料。”林仁肇顿了顿,继而说道,“若真到了那日,但蒙圣上不弃,为父必将亲率唐兵以抗,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让宋军见识我唐**威。”
“爹不愧为一国忠将,孩儿钦敬!若爹披挂上阵,孩儿乞为座下甲士,竭尽绵力。”林卿砚面色肃然,目光如炽,“只是爹舍生取义之时,可曾想过娘?或许一开始,就有更好的出路……”
林仁肇面不改色:“国仇当前,何谈小家?你娘跟随我多年,当知我的心意。”
“孩儿……明白。”
从那一刻起,林卿砚明白了。这个国家的尊严,是爹一辈子都会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他不想去评价这种坚守的是非对错,他只知道,既然无法改变,那么自今日起,他将继承父志,哪怕飞蛾扑火。
当日午后,天色仍是阴沉沉的。姜楠坐在榻边的软凳上,盯着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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