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青葱年代,大学生满腔热血,空怀抱负。那个年代,物质刚刚开始膨胀,价值观刚刚开始蜕变。随着人们嘴里哼的歌曲从戏曲、进行曲转变为油腔滑调的流行曲,随着计算机时代逐渐拉开帷幕,21世纪的钟声即将敲响。时代的巨浪一个接一个打来,令人应接不暇,有人出国深造旅居海外,有人下海经商投机倒耙,有人自甘堕落麻木沉沦…纯洁的校园是否还能保留最后一片净土?
篮球场上一个个身影挥汗如雨,充满活力。在篮球这唯一的爱好上,杨虹找到了唯一的自信。他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别人毕生追求的,也不知道别人七分的打拼比不过他三分的注定,他只知道别人拥有的他也未必能追求得到,就好比经过这大半年的努力,那朵“白茉莉”始终若即若离,亦真亦幻。那一缕幽香始终忽远忽近,令人抓狂。
远远又有一个扎马尾辫的身影走来,不知道他已经看错过多少回。抱着希望,又无端害怕希望。篮球已经不再是他心中的唯一,而那真正的唯一,只怕很快也要捧着本毕业证远走高飞了。
这回他没看错。像第一次看见时那样飞奔过去,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高明明!”
她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直到他停在跟前,才突然反应过来。有时候杨虹很好奇她脑子里到底装了些啥,永远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hello,杨虹,又在打球啊。”她没有再防备,倒是很轻松地笑了笑。她挎着个小巧的单肩包,白衬衣和浅绿百褶裙的搭配,显得她更像是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暖春的微风轻拂她的刘海,美好的天气,美好的笑容,美好又短暂的时光。
他们走在校园里,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上河,是高明明土生土长的地方,在这个所谓的家乡,她却像一朵无根浮萍,随意的一阵风一卷浪,就可以把她带去很远的地方。
“高明明,你要毕业了吧。”想了半天,杨虹也只能想出这样开场白。
提到毕业,高明明更是愁眉不展。“是啊,快了。”
“那,以后…”杨虹说起每个字都小心翼翼,“以后估计想见到你就更难了吧…其实,现在见到你也挺难的,你一个社团都没参加过,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无声无息的,我都还没福气听过你弹钢琴呢。”
高明明望向远方,眼中的忧虑更深了,“可能以后真的再也看不到我了呢。”
“啊,为什么这么说?你人不是还在上河的吗?”
“很快就不在了。”
杨虹吓了一跳,心像从悬崖坠了下去。“啊,你要去哪儿?上河不是挺好的嘛干嘛要走?”
高明明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心事重重,懒得多话:“你小孩子不懂,不跟你说这些。”
越是小孩子,越怕被人当作小孩子,杨虹一下急了,像第一次撞人时那样拦在高明明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你到底要去哪儿?为什么要走?”
高明明不再急于离开,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生气。她注视着杨虹的眼睛,避重就轻地吐出两个字:“下江。”
她选择性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但这两个字一说出口,杨虹便感到一阵莫名的暗喜,“下江啊?我爸一年里头有半年都在那边,我叔一直在那边。嘿嘿,其实我也想过毕业以后去那边工作呢。”
“哦?你爸爸跟你叔叔?”高明明眉毛一挑。
被她问及家庭情况,杨虹赶紧介绍起来:“我爸是盖房子的,近两年盖着盖着盖到下江去了,我叔是一直在下江的。其实我还有个哥哥,不是亲哥哦,是认的哥哥,他前几年也去下江发展了,现在扎根在那边了,好像今年就要结婚…”
对他的家事,高明明毫无兴趣,对他爸的职业倒是来了点兴趣:“盖房子的?”
“呵,是啊,其实他就是一搭积木的,搅泥和灰的…”杨虹傻笑着自谦道。他不知道这样的自谦在高明明眼里被理解成了什么意思,更不觉得这样的自谦能与“圆滑”一词沾什么边。大学一年以来,因为篮球打得更频繁,他的“刚果人”外号还是没能变成“印度人”。既然儿子黑成这样,老爸应该也差别不到哪去——难道还不就是个工地搅泥和灰的小工吗?
高明明有些不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复杂的目光又在他胸前那一小块著名奢侈品的品牌图标上多转了一圈。
赶紧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胸前,生怕沾上了什么饭粘子。他再抬起头时,高明明的目光已经移向了他的眼睛。这是她头一回这么认真地凝视他,她深邃而穿透的目光就像在给他做一次完全透视。
杨虹的脑子瞬间不够用了。他赶紧镇定下来,克制住慌乱的心神,接续起最初的话题:“下江,你那边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他像是在关心,却又像是在逃避胸前那个图标的问题。他爸到底是做什么的?他转移话题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高明明盯着他的眼睛,脑子转了很久,神色才慢慢放松了一些,回答道:“亲戚没有,朋友倒是有一个。”
“哦…那还好啦,要不然一个人过去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还真挺麻烦的。而且我听说,好像过去的手续就很麻烦。那你在那边的工作也是你朋友帮你安排吗?”
“嗯,去下江确实很麻烦,不过我朋友都会帮我办好,我去那边也可以暂时住她家里,不需要操什么心。我过去以后,还是会在她介绍的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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