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花五换了身干净的雪白衣衫,顺便也给了眼前落魄的姐弟干净的外衣,不太合身,好在离城不远,三四个时辰便能到家,先凑副到入城再计议。
这次去渔歌城打点家里的生意,正碰上燕王南巡,渔歌城一半地方都禁严,禁军守了一层又一层,生意谈的并不顺利。花五平日对家里的生意并不太上心,只捡些出远门的差事,借着生意之故远行游赏。
花五每次出远门,都会做出些让由田不解的事。
例如这次,从坟地里随意捡了一对身份不明的姐弟回来。
杨开头发束在耳后,换上逼他大两号的衣服,旧衣滑落,肩上那官奴的烙印也更清楚。
顾氏家族的族徽。
杨开反倒不甚在意,丝毫不害怕被段新罗与花五知道逃奴的身份。
花家的马车里很宽敞,几人挨着矮桌落座,花五拿出糕点,分给段新罗与杨开。
段新罗毫无顾忌的狼吞虎咽,杨开瞅了瞅,咬着嘴唇低头,掰着手指头。
花五以为杨开不喜欢吃冷掉的点心,哄道,“车上只剩下这些,等入了城,我去买些新鲜的。”
“不用不用,这些够吃了。”我一边吃一边客气。
由田白了段新罗一眼,倒是对这孩子的定力刮目相看,故意在一旁摆弄茶具,看看这孩子能坚持到何时。
由田与花五名为主仆,实为一起长大的好友,花五待家中下人向来和善,毫无主人的架势,因而由田在花五面前一贯没什么拘束,这对姐弟处处存着古怪,偏偏自家少爷这单纯善良的心肠毫无防备,“你们真的是姐弟?”
花五正把糕点盘子向杨开推了推,听由田如此询问,“我觉得挺像的。”
段新罗被噎着咳了一声,花五连忙沏茶一杯递过去。
段新罗忽然意识到她只顾自己吃,忘了这个便宜弟弟,于是把手上的龙须酥强行塞给杨开,说道,“快吃吧,快吃吧。”
杨开腹中□□,一直忍着不看桌上的食物。
手上抓着龙须酥,放也不是,吃也不是。
由田笑笑,和气说道,“身体是你自己的,不过先说好,花家可不卖棺材,要是你在路上饿死了,随意找个枯井扔进去了事。”
一路不长,他也算是悟出了一套与这漂亮小孩说话的方式,绝不能把他当一个孩子来哄。
果然,杨开哼了一声,把龙须酥塞到口中,花五也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五少爷,入城走哪个门?”车夫忽而问道,“离开蕴廷的时候,姜真人算的是进出都是北门,安大师算的是进城走西门,咱们听谁的?”
花五犹豫了片刻,露出认真思索的模样,半晌才答道,“西门吧。”
“西边今日开集,热闹着呢,我们先给小公子寻个大夫,赶得及还可以去集市逛逛。”他接着说道。
“可我们没有银子。”段新罗实在说道。
“没关系,大夫是我好友,不收你钱。”花五摆手,微微笑道,“段姑娘,其实,这次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们本计划走官道,谁知道在渔歌城外的酒肆里,遇到以为通宵天机的算命先生,说我此次返程,必有血光之灾,唯有沿着他指的方向直走,若是能遇到两个人,便破除这灾祸,此生再无病无灾,财运通达,安享天年。若是遇不到,那就是上天要收我的命,逆不了。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净是山路,九曲八拐,荒无人烟,都快到蕴廷城了。”
由田冷哼一声。
“我们的马车走到山路的尽头,被片林子挡住了,马车进不来,就丢了马车,一路走着穿过林子,在林子里听见有人声,然后就在荒坟里遇着了你们。”
段新罗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对主仆会在大半夜出现在那偏僻的坟场中了。
即使这样,这萍水恩惠,也难得可贵。
段新罗眉眼含笑,心里却是深深感动,痛苦了三年,终于遇上了好人,还有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忽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许,努力赚钱,不仅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可怜的漂亮弟弟。
“段姑娘,花家虽然不是名门豪族,却也是蕴廷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商贾,你们就安心养伤,对了,你们还有其他的亲戚么,如果没有依靠,便在蕴廷落脚吧,我也能帮上点忙。”花五道。
由田眯着眼睛品着香茗,杨开吃了几块糕点,斜着身子望向窗外。
“段姑娘,大渝律法,逃奴死罪。小开他伤好之后,不如留在我府上,做个小厮,总不会轻易暴露逃奴身份。若是东家寻来,我就买下小开的卖身契,恢复小开的自由身。”
段新罗狂喜,她如今一贫如洗,的确也不能护他周全,连连点头。
一直静静望向车窗外的杨开忽然说,“我要跟着你。”
段新罗张着嘴不知如何说下去,杨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她,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卖孩子的后妈,一张巫婆脸,手里还拿着个毒苹果。
由田手上茶杯重重一磕,“段姑娘,恕我直言,你弟弟曾经的主家,是金闽顾氏族。正巧,渔歌城守丞,是顾家嫡系后辈。小开若是从顾守丞府上逃出来,那还好办,托个人带个话,我家少爷出得起买一个家奴的出银子。”说完看了看杨开,他早就猜出两人不是姐弟。
花五心善,既然捡了两人回城,就是起了帮人帮到底的心思。
但前提是,他要有这个能力去帮。
由田问:“小童儿,你主家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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