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就像火炉,即使照在寒冬腊月,也会流淌着汩汩的温暖。经过这些年的打拼,爸爸妈妈终于凭自己的双手,积攒了一笔可观的积蓄。爸爸回村不久,家里就开始筹备砖瓦、木料和一些钢窗钢门,待地里的庄稼收完后,爸爸又找人挖好了房基,单等来年开春准备盖一座像模像样的大房子。一想到这件事情,胡冬雪就暗暗高兴。
可是一想到于三,胡冬雪的心里就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这个一向不爱说话的于三,隔三差五就来家里向爸爸讨要工钱,每次进门,没等张嘴说话,就被爸爸用各种借口巧妙地搪塞过去。这几年,他们都在外面。外面的世界,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去过城里的小姑娘来说,无疑就像一个冷冷的深潭,很难猜测它的神秘。
胡冬雪常常这样想:“爸爸又不是工地的老板,于三怎么总来家里向爸爸索要的工钱呢?”胡冬雪每次看着于三低着头悻悻地走出自己家的院子,她总是皱着眉头显出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望着那个嗔怪的背影,她突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恐慌。
可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往往不需要小孩子过问,胡冬雪怎么猜都猜不透。凡事都往好处想,她并不觉得父亲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更不希望爸爸和这个性格内向的于三之间产生什么过节。
有人说:“闷头人,躁头心。”这个于三生性耿直,他经常频繁地穿梭于胡冬雪家,跟爸爸周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让她越来越不安起来。她心里甚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阴云密布的夜空一样,向眼前压来,让她无法呼吸。
究竟不知道什么缘故,于三居然疯了。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后来他的媳妇离家出走了,连同他们的儿子也被带走。因为家里没有人照顾他,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这个人彻底地成了一个废人。他像一个行尸走肉的灵魂,整天穿梭于胡同深处,令村里的孩子们望而生畏。
于三疯了,一个好端端的男人,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像一朵鲜花一样,刚刚开放,就开始凋零,他居然疯了!这让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惊讶万分。胡冬雪虽说是个孩子,当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非常吃惊。她在想:一个男人,他心里究竟有多少想不开的事情呢?这个人怎么会说疯就疯呢?他到底为何而疯?他为何总是缠着爸爸讨要工钱?如果爸爸和他没有任何经济上的纠葛,那么,他那几年在工地赚的钱究竟去了哪里?这些连串的问题,一直困扰了胡冬雪很长时间。揪其原因,爸爸却避而不答,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有些时候,胡冬雪不得不承认,大人之间的事情真是太复杂了!观阵清,入阵迷。当这些大人无言以对的时候,一切苍白的借口,都会在现实面前无能为力。
本来这个村子就不太大,村里稍有风吹草动,便扯耳腮动。一时间满大街的流言蜚语,像洪水猛兽一样漫过各家的门槛,在各种各样的嘴里泛滥成灾。村里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胡乱猜疑,他们把所有的苗头都指向了爸爸。可爸爸就像一个没事儿的人一样,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在墙倒众人推的情况下,他始终缄口不答。他不做任何解释,难道是默认吗?胡冬雪看爸爸的目光时,突然发现,他的一双眼睛,就像两团浓密的愁云,裹挟在一片混沌的雾霭之中,飘忽不定地不打自招。
胡冬雪总觉得于三的遭遇跟爸爸有很大的关系,但又找不到充分的理由,来证明爸爸的手是干净的。爸爸整日在田里低头干活,他始终都封口不给自己一个澄清的说法.无可厚非,在自己的心里,爸爸也不像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啊?谁愿意在背上扣个黑锅,在风口浪尖上招摇过市?可越是这样,胡冬雪越想知道真相。
于三和爸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无风不起浪,胡冬雪一直都觉得爸爸在外面的那几年,或许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吧。可爸爸不说,自己也琢磨不透。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像一道没有思路的难题,令她百思不得其解。沉默,像一块隐藏在稻田里的泥沼,随时会将前来插秧的身体,瞬间吞没。所有的救命稻草,只是虚晃在眼前的昙花,从来都不能挽救濒死的噩运。
于三疯后不久,村子里面开始传播出种种风言风语。妈妈,爸爸,于三及他的两个小舅子,还有他离家出走的老婆。在他们之间形成很多曲折离奇的谣传。这些谣传,像风一样,飞遍旮旯胡同,经过无数次横竖的勾勒,回旋在夸张的喉咙和舌头根底下,再添枝加叶地加以描绘,最后都被淋漓尽致的唾沫星子,溅得满城风雨。谣言胜似利剑,喷在吃瓜群众的嘴里,然后过耳不留。如果时间能健忘所有,但愿一切不曾有过。
说到底,妈妈还是妈妈,她什么都不在乎。在她心里,钱最重要。爸爸却很少出门,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垂下眼睛,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吸烟。那张脸总会在缭绕的烟雾中,慢慢地抬起,再扭成一团难以破解的图谜。“没有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爸爸到底在默认什么?”有一句话,胡冬雪记得最清楚:小孩子才说对错,大人只讲利弊。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活着,不要总在自己的脸上贴金,也不要总在自己的脸上抹黑,更不要像狗一样夹着尾巴装鬼。时间可以冲淡一切,那人心呢?他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不过,胡冬雪现在面临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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