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虞绮疏仓皇现身,双手高举以示无害。
宋浅意又换上她特有的温和微笑,像春风吹皱一池春水:“小虞师弟,你都听到什么了?来跟师姐说说。”
秋夜山风寒凉。虞绮疏打了个冷颤,想起她狞笑大骂“美你个头”,背后窜起一道凉意。
同时心底深处,对温柔女医修那一点懵懂情思,也彻底凉透了——重璧峰师兄误我,宋师姐根本不是那样!
四人呈合围之势逼近,虞绮疏紧张地咽口水,却诚实道:“我就听见你们吟诗,我都没听懂。咳,宋师姐,你惹上麻烦了吗?”
宋浅意静静打量他,只见少年神情真挚而无辜,靴面衣摆沾着泥点、尘土、草叶,与白日锦衣贵公子模样截然不同,瞧着有点可怜兮兮。
徐三山眼珠转转,上前两步,跟虞绮疏勾肩搭背,豪迈笑道:“虞兄,我们是朋友了吧?”
虞绮疏茫然点头。
徐三山忙向队友使眼色,一边对虞绮疏道:“嘿嘿,那朋友有难,你恰好知道了,帮不帮忙呀?”
郑沐、刘敬心领神会,一齐围上。
“阿弥陀佛,遇见便是有缘,加入我们吧。”
“年轻人要有抱负有理想,想不想一起干点轰轰烈烈的大事?”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虞绮疏忽悠地一愣一愣。
虞绮疏笑起来:“好啊。我能帮上什么忙?”
徐三山露出满意笑容:“事情是这样……”话才开口,却被宋浅意粗暴打断,“等等!”
宋浅意推开三人,一把扯走虞绮疏。后者没防备,被扯得一个踉跄,跌跌撞撞随她走远。
深山老林,月黑风高。
虞绮疏第一次拉女修的手,只觉得柔软细腻,冰凉凉的像块玉,他脑子里却一团浆糊:宋师姐难道要灭口我?可是医修怎么杀人灭口,毒死我吗?我能还手吧,还手算不算欺负她?我也不想欺负她……
忽然宋浅意停下,虞绮疏慌忙松手,不知所措。
只听宋浅意笑道:“他们刚才跟你开玩笑呢,别听他们胡说。明天秋水会正式开始,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你只管躲远。那不是冲你来的,不会有人为难你,只要你不出头。”
虞绮疏眨眨眼:“宋师姐,我……”
宋浅意忽然有些羡慕他,见人就笑,逢人送花,还有孟长老做师父,哪怕天塌下来,师门长辈也会为他撑腰。
拉虞绮疏入伙容易,且对他们有好处,但对虞绮疏丝毫没好处。虞绮疏根本不认识荆荻,凭什么冒险淌这浑水?
宋浅意叹了口气:“晚上不要一个人出来乱逛,这世道坏人比好人多,记住了吗?”
虞绮疏“哦哦”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无奈笑道:“师姐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小孩子!”
宋浅意推了他一把:“快回去吧。记住我刚才说的。”
虞绮疏被她强硬赶走,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虞绮疏背影远去,队友三人冒出来,诧异地盯着宋浅意。
徐三山:“宋师太,宋姑奶奶,你怎么把人放跑喽?”
刘敬:“不拉他上贼船,他告发我们怎么办?”
宋浅意凉凉地瞥他一眼:“你还知道咱这是贼船?”
郑沐:“百年修得同船渡,贼船也是船,孽缘也是缘。”
宋浅意没心思跟他们耍贫嘴:“他不会说出去的。明天听我传音,见机行事。散会。”
她没有详细解释计划,只怕三位傻队友临场反应不自然,被长辈们提前看出端倪,因而功亏一篑。
宋浅意知道,自己能做到这步,全凭有心算无心。毕竟在大人物眼中,什么诗社、诗笺,都是年轻人小打小闹,不值得过多关注。清河道尊看见徒弟听从自己安排,一切回到正轨,便不再管她,才让她有机可乘。
分别在即,四位年轻人忐忑不安。
阵符师抱紧阵盘,问了句废话:“明天,能成吗?”
宋浅意遥望朦胧月色:“赌命吧。”
***
“荆师兄,你还在听吗?”那弟子提着灯,恨不得将头伸进玄铁栅栏,“这句又什么意思?‘诗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魄相守’,是不是让我不用回复了,她已经满意,愿意与我相守?”
荆荻闭着眼,淡淡道:“不必再回。”
“多谢荆师兄!”那弟子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转身,狂奔离开。水牢石门落下,震起水波涟漪,隔绝外界微弱光线。
云虚子不曾禁止其他弟子探望荆荻,那样未免太不近人情。掌管偌大门派,还需一张一弛,既要惩处罪徒,又不能让众多弟子寒心,对师门生出怨愤情绪。
所以他不仅允许弟子们探视、劝导荆荻,还要以荆荻为前车之鉴,无形中陈述一条规则:荆荻被罚,是因为他顶撞师长,只要你们听话孝顺、以宗门大局为重,自然可以享受师门庇荫,前途一片光明。如若不然,就落得荆荻那般下场。总而言之,宗门能给你一切,也能将你打入深渊。
大会前夜,月影近乎圆满。
云虚子为归清真人奉茶,归清真人饮罢,感叹道:“霁霄活着独占天地气运,死了还要独享世人尊崇。你之前问我,这世上既然有了霁霄,为何还要有其他汲汲而求的修行者,来给霁霄做踏脚石?这是没道理的事。当时我没回答你,现在你看,霁霄死了,他死之后,他的宗门四分五裂,他的道侣生死未卜。天道从来最公平,我辈修行者,目光放远,不能只盯着一时一地的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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