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花儿把心淹了
走咧走咧走远了
越走越远了
心里像刀子搅乱了
哎嗨的哟
眼泪的花儿把心淹哈了
走咧走咧走远了
越走越远了
褡裢的锅盔轻哈了
哎嗨的哟
心里的愁怅重哈了
……
不是讲鬼故事吗,怎么又说到歌上了?我答道:
“难道不能给鬼唱歌吗?”,这么绝决的歌怎么能和鬼连在一起呢?不理它。它还不甘心,继续问我:
“这不是你经常听的那首花儿的歌词吗?你去过那里,也找过了,找到了吗?其实,你唱的那首更打动我的心。”,它可真是不懂人心,难怪,它是没有心的,我唱的?谁听过?
“我听过,不比五朵梅唱得差,因为你有心,你用心在唱。”,它什么意思,打算毁了我本来就不怎么吸引人的鬼故事吗?我是用心唱过,可如今心那里去了?不恐怖、不好看、不惊险,谁会到这里来找感动呢?
“我会感动的,你从信天游开始找,一直找到了花儿……仿佛是找到了,但又失去了。”。
我的经历用得着你来讲?三十年前我在黄土高原上,在窑洞的脑畔(房顶)上唱的那些,我早忘了,它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难道它比我还了解我?
“当然了,从你一出生我就跟着你,你那时对着荒芜的丘陵高声唱着,只有沟里的一些刺槐听到了,可三十多年了,那里现在不一样了,恢复了千年前的绿色。”,我无法否定:
“去年秋天我去过了,三十多年后的故地重游,匆忙地经过,但什么都没了,都变了,连那座我最喜欢过的小桥的无踪无影了。”,这使我想起了三十年前在对面那座山里唱歌的地方,在哪儿呢: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实难留
手拉着地那个哥哥的手
有句话儿你记心头
……
“你这不是想起来了吗?还是那么感人!”,我觉得腮旁湿湿的:
“你是人吗?你怎么能为这些感动?”,今夜我无法入睡,看我故事的朋友都会觉得无趣的,大家忙了一周,需要一些刺激,谁需要我这么罗嗦的叙述呢?但我相信,总会有几位被感动的,因为,人,除了感情,与其它生物没什么区别。
“你就不能把你那音响关了?太吵了,你可以在这种环境中写,但我不能在这种压抑的声音中听。”,懒得理它,你知道遥远是多远?你知道经历是什么?人一生如此短暂,可要想把经历过的都记下来是多么不容易!我仿佛又听到三十年前那学手风琴的哥哥在司令部传达室里认真地拉着,我当时真想和他配唱:
提起个家来家有名
家住在绥德三十里铺村
四妹子嫁了一个三哥哥
他是我的知心人
……
那时,都是当兵的,又都是男孩子,不好那么暧昧,可他当时看我的眼神,是期待我能唱出来了,他知道我会唱,但他心里想的是他的四妹子。那时,我太小了,都把我当小麻雀,如今,小麻雀成了老麻雀,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唱歌的老爷爷去哪了?
“早见阎王去了!”,我被它激怒了:
“谁是阎王?我去找它!”,它可是得意了一把:
“你还是三十年前的那个猴(陕北话小的意思)娃娃!”,今夜,我是怎么了?不是说不喝酒了吗?它得意到:
“你是戒不了酒的!”,我无力发怒,毕竟我已经没有十六七岁的精力了:
“我需要那时的一切,哪怕有一点痕迹,可什么都没有了!”,它开始对我说:
“你又不是黄土地上的人,难道你就不想人家变得好点儿?”,我被它雷到了:
“我巴特尔哥哥呢?我乌兰大嫂呢?整夜给我唱信天游的钱大叔呢?”,它真是没有不知道的:
“你都快五十的人了,他们难道不老吗?你一去几十年不回头,他们还要等你吗?不想对你说,怕你又像当初离开时他们那样嚎啕大哭,你知道吗?你走时他们都没来送你,因为他们在窑洞里大哭……”,我怎么能知道这些呢?
“那我乌兰大嫂呢?”,它愤懑地对我说:
“你走了,她比失去儿子还要伤痛,哭了整整一个星期,你怎么那么心狠呢?就不能在临走前去看看她?她把你巴特尔哥哥的胳膊都掐出血来了,有你这么狠心的孩子吗?巴特尔那么粗心高大的一个蒙古汉子,竟然为了你的离去难过的一天没吃没喝,他在那脑畔(窑顶上)一直向南望着,直到太阳落西,他从不流泪,但那天,他的泪流淌如河……”。真是,我当时太小了,也不懂感情是什么,只知道他们喜欢我。
“那么,现在我乌兰大嫂和巴特尔哥哥去哪儿了?”,它居然比我还伤感:
“回草原了。”,我才去过,但没有遇见他们,它嘲笑我:
“你知道草原有多大吗?你知道草原人的心有多么辽阔吗?你的乌兰大嫂和你的巴特尔哥哥已经成为故事了,你再也见不到了!”。
我宁肯是黄土高原的窑洞一空
我宁肯是草原的草一棵
我宁肯是三十年前的我
你们知道吗?我真的是我
你们知道吗?我真的不认得现在的我
你们知道吗?我曾经用心唱过歌
……
我的根在南方,但心在北方,黄土地养育了我,我也喜欢江南优雅的丝竹,但是北方贫瘠而厚重的土地造就了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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