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旭的眼中,突厥的土地永远是荒芜干裂的,遍地枯黄,一片荒漠,见不到一丝生机。空气像是被榨干了所有的水分,直冒腾腾热气。春风拂过,可绝无如沐春风之感,只觉得一股焦灼烫人的热气扑面而来。
对于出塞易货的商人而言,尽管嘴里直骂贼老天不开眼,可心里却是希望天气越热越好。如此一来,突厥大旱,宰杀的牛羊更多,生皮价位便会更加的低廉。
一日接着一日,独孤商队渐渐地深入漠北。韩旭不知道还要这样走多久,才能见到大河,才能见到想象中蓝天白云,牛羊遍地的突厥草原。
有一天,荒芜干裂的原野突然消失了,漫天飞舞的黄沙跟它一起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眼前的景物骤然开阔,无边无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草原横斜在商队面前,几座土包模样的‘小山孙子’在远处趴着,用脊背顶起头顶上半圆的蓝天。那天蓝的纯净,蓝的干脆,蓝的一点渣滓都是没有。
蓝天下,微微泛黄的野草翻卷着波浪,映出一层层风的痕迹。高可齐腰的草尖起伏跌宕,里面没有牛羊,没有野兽,也没有黄沙,除了草,什么都没有。一条大河就在不远处的顶端丝绸般向南飘荡、无船,无渡、也看不见帆影。如果不是那顺着风传来的哗哗水声,你根本无法相信其的真实存在。
“嗷!”的一声,所有人都发了疯,扔下价抵千金的货物,不顾一切地奔向大河。这是莫河,草原上一条较小的季节河,它的出现意味着商队已经进入突厥内部,离商队的第一个目的地,奚部的游牧区域不远了。
来到这里,意味着此行成功在望,大伙儿再也不用担心遭遇马贼,可以安安心心德大赚一笔。激动之下,几乎所有商贩、伙计与刀客都冲了出去,不顾冬寒未彻,手捧着河水狂饮。饮够了,则将身上已经分不清颜色的衣服扯下来向草尖一扔,赤着身子走入河中央。
韩旭站在河中央,搓出半担老泥。经过这一遭,他发觉自己的胳膊和大腿结实不少,胸膛处紧绷的肌肉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手臂处的几道细长刀疤赫然在目,这是生死搏斗留下来的印记。此后将与他相伴,直到永远。
韩旭清洗一番,兴致大涨,望着站在岸上一脸黄土的周柯,大笑道:“小柯,一个大男人害什么臊,快下来清洗一番。”
周柯本极爱干净,可这些天随商队穿过荒漠,也憔悴不少,清秀白净的他像是历尽岁月洗礼的黄脸汉子,一脸枯黄,邋遢不已。可饶是如此,他心里依旧极其排斥一群大男人脱得精光,站在一块洗澡,对着河中央的韩旭嗤鼻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是粗鲁不害臊。”
韩旭哑口失笑,真搞不懂这小子咋想的,一群大男人一起搓澡再正常不过,怎么就粗鲁了。
商队在莫水河旁驻扎,周沉早在前几日醒来,身上的伤势也好了大半。刚醒之时,他本以为周柯身死马贼之手,后来从李晟道口中得知周柯被韩旭救下,并且带领商队大败马贼。他对韩旭感激万分,允诺商队回转大隋后,定当向独孤家主举荐。
韩旭到没有在意这些,他搭独孤商队只不过希望有个栖身之处,保他衣食无忧。自燕山大战马贼之后,韩旭再一次体会到武艺的重要性,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赶路外,便是天天练习魏老头的刀谱。等到了突厥,武艺大进后,有朝一日回转大隋之时,便是找唐俭复仇之日。
至于权倾天下的独孤家家主的赏识与提拔,他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享受了。因为韩旭知晓仅凭他现在的身手,便是再练上十年二十年的武艺,也不及如今的唐俭。要想以弱杀强,唯一的法子就是突然袭击,以命搏命。
这本就是十死无生的买卖,未来的美好生活,他没有幻想,更不敢幻想。如今的韩旭,心中想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替魏老头报仇。
天色渐暗,冷风拂来,白天的燥热被吹得一干二净。商队的人舟车劳顿,早早的睡下,此时,帐篷内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夜色之下,一道身影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却是韩旭。他蹑手蹑脚的朝着远处一座山岭走去,手中攒着一张纸条,瞟了一眼,上面赫然写着‘三更,莫水河一里外的大山旁,要事相商,切记!’。
他将纸条塞入袖中,脸色沉重,沿着莫水河疾步走去。
月光清冷,水声哗哗,野草摇曳。片刻之后,韩旭来到纸条所指的地点,他站在树丛之中,没有急着现身,眼睛仔细的观察林间周围,并无人影。
韩旭眼神中充满疑惑,他本在帐篷里面睡觉,不知是谁扔了一块绑着纸条的石头砸醒他,待他冲出帐篷却不见人影。究竟是谁扔的纸条?又想告诉我什么?还是……这就是一个陷阱?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扔纸条的人,一定是商队里面的,那么会是谁呢?周沉?李晟道?还是恨得自己要死的卢明亦或王亮?
韩旭的脑子里一团糟,想不清楚干脆懒得在想,那人如今还没有现身,说不得是那个吃饱了没事撑的,拿自己开玩笑,既然如此,干脆回去睡觉得了。他深呼了一口气,转身举步正欲回去。
“扑通”一声轻响从不远处的莫水河传来,韩旭一惊,连忙趴下身子,不敢发出一丝生息。过了半晌,水声哗哗,越来越大。
韩旭心中好奇不已,匍匐着身子,伸手扒开前面草丛。不远处的莫水河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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