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城,有户十来万,是这方圆数千里内唯一一座大城。
街上行人不少,只是大多行色匆匆,无人悠闲踱步,街市上颇有几分凋零,少有繁华意象。
即使有阳光照着,这刮来的风也夹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不少人缩头捂手,步伐愈加急促。
“夫子,学生真是不明白,这祝家欺压平民,作恶多端,每年都有几十条人命不明不白的死去,为何上面也不管管?”
一辆慢悠悠走动的牛车上,一名手握长鞭、正在御车的灰袍青年说道。
半响,幕布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管?怎么管?”
“我士门威震天下,区区祝家难道还管不了吗?”青年不服地说道。
老者轻叹一声,悠悠说道:“区区祝家?你忘了,咱们还不算士门中人。士门,自然是威震天下,但这威,大部分都冲着妖族去了。而祝家碾压我等,就如踩死一只蝼蚁一般轻易。”
“……即便不算士门中人,夫子好歹也是士门指定的掌院之人,祝家怎敢对老师无礼?”
老者摇摇头:“你想差了。你看天下官府,就是世间最大一家上族设立的治民之所,可对于驻留各地的上族而言,也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只要不是存心与上面作对,是不会受到半点纠责的。”
顿了顿,老者叹道:“同样,祝家若杀了老夫,来年也只需对巡阅使者解释一二便可揭过。”
青年满眼悲凉:“那……说什么天下士门是一家,岂不是骗人的?”
老者神色一冷,道:“不可对士门心存质疑!老夫再次提醒你,你我还不算真正的士门中人。你我在平民面前高高在上,但与士门、上族相比,无异于天壤之别!”
说到这里,老者的语气缓了缓,眼中露出一丝沉痛:“非是士门不肯用心庇护,你想一想,天下何其之大,人族何其之多?老夫游历天下近三十年,也不过在一隅之地内转圈罢了。士门镇守海内四方,让许多厉害妖物难以侵入人族腹地,年年死伤无算,哪里分得开人手?否则哪有我等容身之地?我蒙城虽大,于整个天下而言,不过偏远之地罢了,士门又哪里顾得过来?”
“就算灭了祝家,蒙城总要有人来镇守,届时无非再来第二个祝家而已。这些上族中人,哪一个不是这样跋扈?士门御外,上族守内,这样的传统已经延续万年,只要不越过上面的底线,上族再怎么为非作歹,也不会有人管的。”
灰袍青年的神色愤愤然:“什么上族!不过依仗祖先血统,附在我等凡人身上吸血的囊虫罢了。”
老者的声音严厉起来:“噤声!教人听见,老夫也保不了你。”略顿了一顿,又低声道:“我知你与祝氏有深仇,但你要切记,一日不为士,便一日休提此事。”
灰袍青年正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高昂地歌声,不由凝神听去……
“这位大哥,可否现在就让我饮上?我酒量大,醉得慢,要是等到砍头那会再喝就晚了。”张离带着枷锁,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一边对那扛着鬼头刀的短褂汉子说道。
刽子手失笑:“还道你有多大胆,想必也是怕了?中,现在就给你。”
说完递给张离一小罐土陶坛子,道:“留两口啊,别喝完了,咱到时也要壮壮胆。”
张离笑道:“成!您是砍头的,我是被砍的,您怎么也要壮胆?”
刽子手没好气地道:“你当谁都有你那份傻大胆啊?刚干这行时还不觉得,前两年那叫一个顺溜……一刀下去,咔嚓完事儿。娘的,这砍的头多了,反倒越来越不行,也不知咋地,这几年来手就越来越软,没两口酒壮壮心气,还真不……哎!咱跟你说这干啥,记得留两口就是了,不然到时别怪我砍不利索啊,头掉了一半还挂着一半,那就遭了老罪了……。”
张离苦笑道:“得!您不说我还真想全喝完。”
一口烧酒入喉,火辣直烧心。
二口烧酒下肚,全身都暖和起来。
三口烧酒上脑,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一时忘却许多苦恼。
张离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前世今生的种种境遇、千头万绪一起涌上心头,不禁酒兴大发,高声狂歌。
“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
有万种的委屈,付之一笑。
我一下低,我一下高,摇摇晃晃不肯倒,
酒里乾坤我最知道!
江湖中闯名号,从来不用刀。
千斤的重担我一肩挑!
不喊冤也不求饶,对情义我肯弯腰,
醉中仙好汉一条!
莫说狂,狂人心存厚道。
莫笑痴,因痴心难找。
莫怕醉,醉过海阔天高。
且狂且痴且醉在今朝!”
………………
……
听闻得这前所未闻的古怪曲调,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更逗得几个小孩在后面跟着,一边笑一边模仿……
“这愚顽儿,又犯病了。”李大山喃喃道,再听得半响,竟觉得这古怪曲子有种令人说不出的畅意。
街边一间屋子内,一位荆钗布裙的妙龄女子隔着窗户,一双美眸注视着张离,脸上露出一丝兴趣之色:“没想倒是这么个趣人儿,倒是舍不得让他就这么死了呢。”
“有万种的委屈,付之一笑……,怎能一笑?怎能一笑?”灰袍青年喃喃地道,被此歌勾起心中隐恨。
“曲调古怪,从所未闻,偏有一股昂昂意气,着实有些……。”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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