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炎夏,日落之后、群山环抱中的陵城还是很凉爽的。
但人心的燥热却在赌坊中越演越烈。
大厅中,赌徒们攥着银钱,通红的双眼盯着骰盅,大声喊“开”、亢奋不已,狂热的声浪就连二楼雅间都能听见。
一般人是进不了雅间的。
杜决虽然只有十八,却是“杜氏粮米行”的东家,自然进得去。
此刻,身穿清凉绸衫的杜决正撑着八仙桌,布满血丝的双眼呆呆看着骰盅里的三个一点,身子微微颤抖,心中冰凉。
坐在杜决对面的,是个黑黑瘦瘦的汉子,三十多岁,正是四海赌坊的东家刑虎。他看向杜决呵呵一笑:“杜少爷,你就是看出花来,还是三个一点。”
杜决眼前一黑颓然坐下,一个轻纱女子连忙将茶水递给杜决,柔声道:“杜公子,下把你一定会赢”
杜决一把将茶水打翻推开那女子,怒道:“就是你这小娘皮挨挨擦擦坏了小爷运道,滚!”
“冲她发什么火?”
坐在杜决旁边的白衫公子站了起来,叹道:“决哥儿,看这样子你也不打算玩了,咱们的帐”
杜决咬牙道:“二哥,明天我去借点银子再来回本,你放心就是。”
白衫公子是陵城赵家的赵兴业,二十多岁,排行老二。他摇了摇头:“那怎么行,万一你又输了呢?而且借之前我就说了,这些银子是我挪用账房的,天亮之前就得还回去”
“二哥,我我账面上的钱全输光了,一时半会哪里凑得出来?而且你也知道,我杜决什么时候赖过账?要是明天再输我也不连累你,粮米行就是你的了。”杜决额头青筋直冒,咬牙道。
听见这句话,赵兴业隐有喜色,却一脸无奈道:“既然这样,那我回去给父亲说一声,宽限一日。兄弟一场,你可千万别害我。”
“我杜决说到做到!”杜决起身恨恨道,又看见骰盅里的三个一点,怒道:“太他妈的邪门了,连开十几把小”
他突然一把抓起骰子,狠狠向地上一砸,“啪啪”几声,骰子四散裂开。
但看见地上的点点水银、破开的骰子明显中空,杜决一愣,随即一声怒吼:“刑虎,你他妈的出千?”
赵兴业顿时一慌,看向刑虎。
刑虎却不紧不慢喝了口茶,笑道:“谁知道这骰子是哪里来的?哈哈哈赵二,想要家产又何必遮遮掩掩?借据在手,就是去衙门也占理!”
杜决一愣,双眼通红看向赵兴业。
赵兴业却拍了拍额头,哈哈一笑看向杜决:“决哥儿,对不住了。我看你这就去把房产地契拿过来吧,省得哥哥为难。”
到了这时,杜决如何不知掉进了圈套
赵家在陵城产业极大,也开有粮米行。
因为杜家一直压着粮价,赵杜两家素来不合,但杜决老爹和原来的县令交好,赵家这才有些忌惮。
就在杜决爹娘离世之后,赵兴业却主动和杜决结交,酒色开路极对杜决胃口,也不谈粮价的事,两人很快打得火热。
而被赵兴业带着赢了几次钱后,杜决很快迷上了赌博
见赵兴业露出真正面目,杜决只觉得一股邪火冲上头顶,怒吼着冲过去,却被赵兴业一腿蹬上小腹,砰然倒地,他痛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又被赵兴业一脚踏上胸膛。
“你以为老子凭什么去结交你?你不过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李县令一调任,不知多少人盯着你这块肥肉,可笑你还张狂如故、以为谁都会惯着你,真是不知死活。哈哈哈”
听见赵兴业的张狂大笑,杜决怒火中烧,头一弯,狠狠一口咬上赵兴业小腿,赵兴业一声痛呼连忙挣脱跳开。
杜决嘶声大骂:“赵二邢虎,小爷跟你们拼了!”
他翻身站起,抓起椅子狠狠砸向赵兴业,“砰”的一声椅子砸得四散,赵兴业一个踉跄疯狂厉喝:“杜决,你完了!快帮忙,打!”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守在雅间外的两个彪形大汉已经进来了,他们见刑虎点了点头,嘿嘿一笑冲向发狂的杜决,从背后一腿蹬出,杜决顿时扑倒在地,被两个大汉摁住。
赵兴业按着额头,指缝中鲜血流下一脸狰狞,他捡起椅子腿厉声道:“打老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砰砰砰”
如雨棍棒下,杜决发出嘶声惨嚎,但被大堂里的狂热喧嚣一冲、微不可闻。
渐渐的,那微弱声音也没有了,隐隐传出一声惊呼:“虎哥,他是死了吗?”
清晨,正是陵城人最多的时候。
一天生活所需都要趁着凉快出来购买,而那些卖菜卖柴卖山货的乡民更是天不亮就赶了过来,只为占一个好点的位置,卖完之后买点粮米油盐早点回家,要是有富余,还能给家里小孩带一包糕糖。
“爹,我要吃糖”
原杜家粮米行外,一个憨头憨脑的小男孩可怜巴巴看着他身边的乡民,那汉子扛着扁担哈哈一笑:“好,买完米后,爹带你去点心铺子。”
“噢!”
小男孩高兴得跳了起来,拉着汉子的手就往粮米行走。
没过多久,那汉子却皱着眉头走了出来,一边掂量着手中布袋,又扭头看向粮米行,叹了一声:“粮价涨了回家后爹陪你去采甜果好不好?”
小男孩一脸沮丧,小嘴一瘪哭道:“爹骗人,都说杜家从不涨价的,呜呜呜我去问杜掌柜。”
小男孩话一说完,扭头就跑进了店里,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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