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坐,为着不同缘由一起唏嘘。
良久,明兰隐隐记得似乎还有一事不明,“……哦,对了,昨儿郑家来报,说他家老爷和老夫人都没了,这……姐姐可知为何……?”
她也就一问,本不指望对方回答,谁知刘夫人长叹一声,苦笑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变乱那日,外头纷传郑大将军谋反,说得有鼻有眼,家里瞒都瞒不住,郑老爷素来忠直,气得堵住一口痰,当场就去了!老夫人伤心了两日,几次哭晕过去,谁知昨儿一早,郑大将军赶回家说清缘由后,老夫人乐得发疯,没缓过气来,也……跟着去了……”
明兰半张着嘴,惊得不能自已。
老爹是活活气死的,老娘是活活乐死的,乍悲乍喜,老人家还真受不住。此役,郑大将军痛失双亲,然而,却彻底从皇帝心腹的姻亲,完美过渡为皇帝的顶级心腹。
——好好,好一条流血的仕途!搏的就是命!
刘夫人的来访,犹如一场及时雨,既解了疑惑,又宽了心。
许是最近思虑过,明兰浑身不得劲,脚面肿得像馒头,脸上浮得像挨了两耳光,脖凸起细细的青筋,活似被人卡住了喉咙。
摸着她身上突起的骨头,崔妈妈唉声叹气——多少年辛苦喂养呀,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明兰歉疚的抚着肚皮,记得怀团哥儿时,哪怕连道都走不动了,也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这回却弄得这般……手掌贴着腹部,感受那稳健有力的胎动,慢吞吞的,却很规律,好像八十岁的老爷爷在踱步。她笑了,“这孩,将来定是个慢性。”
崔妈妈没有答话,她盯着明兰的肚皮,掰着手指算日。
其实明兰已至产期,可历年有眼色的婆都说隆起没下去,胎儿还未落入盆骨;请张医来瞧后,道大约还要七八日,最多十日,十一二日也没准——险些叫崔妈妈打出去——尽管他说的确是大实话。
(林医曰:大夫这种生物,从来到世间那日起,每个毛孔都滴着医术和口才。)
产期稍有延迟是正常现象,明兰也不心急,只安安心心的歇息养胎,对崔妈妈的指令无有不从,努力恢复到吃吃睡睡的作息状态。
外头解开戒严后,各亲朋陆续来探望明兰,顺带瞻仰下那犹带着暗红血迹的大门和石阶,头一个上门的居然是盛老爹!
明兰吓了一跳,盛紘也吓了一大跳,自打小女儿进了寿安堂,都白白胖胖多少年了,乍然一副枯黄瘦弱的模样,他忍不住道:“当初我就说,嫁武官多少不便,到底不如许给人的好,偏你娘乐得忘乎所以,一口就应了!”
明兰呆呆道:“爹何时说过这话?”她怎么从没听说。
盛紘似乎意识到口误,轻咳一声,支吾道:“……当初……来给如兰……咳咳,说亲时……”
明兰恍然——是顾廷烨当初来盛家行骗……哦不,提亲时。
想着,又斜眼去瞄盛紘,心道您拉倒吧,其实您当时心里也乐得很,不过道行高深,比王氏含蓄罢了。
时光如箭儿已能打酱油了,盛老爹也两鬓斑白,明兰忽的全不记恨了,笑得露出两颗白生生的牙齿,挥着小手绢送故作威严的盛老爹离去。
好罢,这个爹虽各种不靠谱,曾为了新家庭忘记嫡母,为了小忘记原配,后来又为了前程忘记‘真爱’……不过,也用了十几年了,凑合得了。
上午送走爹,下午女儿就来了。
袁姐夫亲自护送,尚未显怀的华兰婷婷袅袅的走进屋来,一见明兰就红了眼眶,扶着门框哀声道:“你个不省心的小冤家,怎么这模样了,若叫老瞧见,还不定多心疼呢!”
明兰晃了晃,险些歪倒在炕上。这等娇嗔啼哭的做派,长姐便是十几岁时也不曾有过,;一时适应不良。
自打怀了这胎,华兰忽多愁善感起来,见花谢就哽咽,见雏鸟离巢就含泪,风吹起几篇落叶都要伤心一阵,偏袁姐夫如今很捧她臭脚,夫妻俩自得肉麻有趣。
“大姐夫不用外头忙么?”明兰疑惑。
华兰撅着嘴:“我要来瞧你,他不放心,便跟上头告了半日假。”
“这档口!京城里哪处不得用人,你……你……”明兰痛心疾首,“你们就可劲儿的作吧!”
话说这回变乱,人人倒霉,袁姐夫却时来运转。
他在五城兵马司中官职不低,却未受收买,腾安国正考虑着是否该提前除去,谁知袁姐夫因惦记马场生意,告假说要去口外,腾安国乐不可支的当即准假。
回家后,忽闻华兰有孕,袁姐夫乐傻了,死活不肯离开,便躲在家中陪老婆,结果全程赶上京城动乱——领一帮小兄弟,猛然间杀出去,居然立下不小的功劳。
同样运气很好的还有墨兰老公,作为父丧的丁忧人士,完全没受到波及,还领着家丁帮邻街人家打退了趁火打劫的蟊贼——永昌侯府的邻居,非富即贵,梁晗一时赞誉不断。
“这回后,五城兵马司必得好好整顿一番。你姐夫说,四妹夫,怕有机会出头了。”华兰慢条斯理的剥开一枚粽叶蜜饯,“唉,若墨兰懂事,好好过日,以后也不见得差了。”
唠嗑毕,又叮嘱明兰好好养胎,发挥完长姐情怀的华兰,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其后两日,煊大,狄二,甚至康允儿也来探望,始终无人提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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