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奶油蛋糕。
离婚已经有几个月了,北京街上的树叶子黄了、落了、又被盖上了雪和泥土,
我和赵蕙兰心失去了联系。我蜷缩在西山园的大房子里,一瓶接一瓶地喝酒,北
京的二锅头、青岛的啤酒、苏格兰的威士忌、日本的清酒,我用酒瓶标签周游世
界,不亦乐乎。我下午睡醒时会昏昏沉沉爬去撒尿,看一眼镜子,会发现胡须爬
满了我的脸,我对着自己笑,看见整个人生在镜子里流淌而过。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让我回家过年。
这让我很犹豫,她应该还不知道我和赵蕙离婚的事。我支吾着说赵蕙和兰心
要去美国住一段时间,为兰心以后念书选选学校。
失败者往往更善于说谎。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之后母亲说:「那你就自己回来吧。」声音苍老虚弱,
好像每个字都长满了皱纹。
我订了机票,又退了,改坐高铁,下了高铁站,乡音和寒气一起涌来,零下
三十度的温度,让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承受着剧烈的疼痛,这反而让我感到
温暖。
打车回家的路上,司机师傅问我在外地做什么工作,我想了想告诉他我是个
小作家,编故事为生。司机师傅嗤笑。他没看出我是个会编故事的人。
推开家门时,我闻到了酸菜的清香和生蒜的凛冽,父亲母亲一起从厨房出来
迎我,说给我热了饺子,酸菜馅的。我眼前一片模糊,不是眼泪,是眼镜结了霜。
母亲接过我的羽绒服,扔给我一双拖鞋,让我先别急着吃饺子,先见见人,
说完拽着我到了客卧门口。我踉跄不已,母亲扶住我,让我推门进去。我有些不
安,期待和恐惧灌满了我的身体。
卧室里灯光昏黄,一个小女孩儿侧卧在床上,裹着粉色的被子,睡得正香。
女孩儿身边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正在读一杂志。
女人听见门的响声,抬起头,眼神里流出悠长的温柔和绵密的哀愁。
我又见到了赵蕙和兰心。
我想起独居的这几个月里,我经常盘腿坐在西山园的床上,呆望着窗外的夕
阳,或许是朝阳,我已经失去了分辨时间的能力,有时会突然觉得孤单起来。我
不怀念群芳从里的生活,实际上,独居以来,我好想渐渐忘了以前有过的女人,
鲜嫩的女大学生,风骚成熟的梁薇,甚至是几个月前认识的冯静,她们好像是色
情电影的女主角,曾经在我脑子里留下了光溜溜湿漉漉的浮光掠影,却在时间里
腐蚀了面貌。
但有一张面孔越来越清晰,那是赵蕙的脸。我看着窗外的冬日暖阳,感觉到
灵魂离开了身体,我发觉自己脱离了沉重的肉身,斜倚在门口看着着呆坐在床上
的那个人,他失魂落魄,形容枯槁。我好像一瞬间明白了床上那个失败者的想法,
他不敢面对血色的记忆,而偏偏他的身边人在十多年里不停地提醒着他,让他在
家里的每一秒钟都能想起盘、光碟、模糊的视频、海水、血沫和钥匙。他是个
懦夫,这点毋庸置疑,所以他想逃出去,找了个借口扔下了这段记忆。这个借口
是林澄、梁薇还是陈盈都不重要,十多年的重压让他的心脏凝固成了石头。
母亲后来说,她早就知道我们离婚的事,赵蕙告诉了母亲。赵蕙不让母亲告
诉我她们的联系,跟母亲说我在办一些很重要的事,需要安静几个月。
赵蕙还是那么聪明。
母亲先给赵蕙发出了邀请,让她回家过年。赵蕙没拒绝,带着兰心先我一天
来了h市。
那天晚上,我睡在了客厅的沙发床上,胡思乱想。赵蕙能来h市,说明杜成
没得到她,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明早起床,我和兰心如何解释?父母又住到了一
起,正在隔壁睡在一张床上,他们什么时候去复婚,他们能彻底原谅彼此么?赵
蕙能原谅我么?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个东西落在了沙发床的另一边,熟悉的香味飘进我的
鼻子,我清醒了一些,发现了身边柔软的轮廓,饱满的身体和宁静的呼吸,赵蕙
悄无声息地躺在了我身边。
「杜成去美国了,半个月前。」赵蕙仰面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压低声音
说,声音微弱,却扎实地砸在了我的耳膜上。
「他和我求婚来着,我没答应,我们谈了一次,把话说明白了。他人还不错,
没再纠缠,直接辞职,去了美国。」赵蕙声音轻柔地说。客厅空旷,回声萦绕了
好久才消散。
我想了想该怎么说下一句话,又觉得可笑,原来十多年的亲密无间,也抵不
过残酷的分离,我竟然在赵蕙面前紧张怯懦起来。我踟蹰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
出几个字:「我和那个女的断了。」
「我知道。」赵蕙说,声音温柔甜美。「人家把你甩了,杜成告诉我了。」
赵蕙边说,边转过脸来,冲我笑,我看不清她的笑容,但能看见她眼睛里的光。
我有些恼,又觉得自己可笑。转身抱住了她。
熟悉的触感涌了上来,我们接吻。湿漉漉的口腔里是动情的呜咽,两句干枯
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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