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元易安的耳边隐约响起草原人冲锋的号角。
脑海里的画面立即切换到北平府的角斗场。元绍羽如同天神般从天而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所有角斗士杀死。所有人都高呼“战神!”“战神!”夕阳中元绍羽的背影高大又遥不可及。他说:“我夏藤元家的后代怎么可以死在卑贱的奴隶手上!”
“你是夏藤元家的继承人。可我是什么!我比那些草原人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元易安在心里怒吼:为什么从小到大都要是你保护我?最痛苦的不是所有人都看不起你,而是本应该恨你的人,却没有恨你!甚至,不仅没有恨你,还深爱着你,保护你。
“只等我今年从神学院毕业,北燕和迦南就会举行盛大的婚礼。”
“你是我哥哥的未婚妻?”
原本死亡的恐惧,抉择的犹豫,一扫而空。汹涌的愤怒充斥着元易安整个大脑。他痛恨自己的弱小,痛恨自己身上的血脉,痛恨整个贵族传统!贵族生来享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也注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贵族不能随意选择自己的妻子。他们的婚姻都是政治的产物。
元绍羽和萧淑静的婚姻是政治的产物,是两个家族的利益联合。
家族。
想到这里,元易安调转马头,往回奔跑。
“易安!你去哪里!”夏藤嫣和独孤豫齐声喊道。
南野珊也被元易安的举动吓得不轻,问:“易安,你是要干什么?”
“我要回去!我要去救静姐姐姐姐!”救她?刚说完这句话,元易安都开始嘲笑自己。你拿什么去救她?
夏藤嫣气急败坏地质问:“她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样做吗!”
她是我什么人?“她,她是我哥哥的未婚妻!”
夏藤嫣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元易安已经听不清了。骏马奔腾。在自己的生命中,元易安头一回感觉到如此畅快!与其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活完一生,还不如就这样慷慨赴死。死亡,无可避免。但至少,这一回,他还可以选择死亡的地点和方式。
元易安停在小河边的石桥上。学院的白色大理石远远在望。乌压压的草原人大军蚂蚁般爬上柏拉图学院乳白色的围墙。“你走吧。”
“嗯?”南野珊诧异地望着元易安。
“我这是在自寻死路。你走吧。我赦免你奴隶的身份。”
“易安?”
“你现在是自由民了。走吧。你没必要跟着我送死。”
“可是,易安,我要去哪里?”
“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可以回到北方,去找你的亲人;也可以继续往南,那里没有奴隶。”
“我是你的人!”南野珊的眼里含着泪光,激动地说,“是你救了我!我是草原人,也的确痛恨罗曼王国,痛恨那些骑在我身体上抽动的士兵们,痛恨那些异口同声要我死的雁临市民们,我恨他们。但是,你不一样。你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愿意为我赴死,哪怕我只是一个肮脏的奴隶。可你从没有把我当作奴隶在看!我很感激。我愿为你赴死!求你不要抛下我!求求你!”
元易安转过头,不敢看南野珊的眼睛。“走吧。即使你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应该好好珍惜你的生命。”
“那你呢?你就这么回去赴死,又能改变什么?”
“什么也改变不了。可是,我就是想要回去。我不想要再浑浑噩噩地活着!”元易安骑上马,继续说,“好好活着。”
“不!请你不要离开我!我可以阻止这场杀戮的!真的,我可以!请你给我时间!”南野珊想要追上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元易安最后回头望一眼南野珊,看见她摔倒在草地上,扶着一块绿色的石碑,痛哭流涕。他隐约瞧见石碑上写着“天降奇才,不可限量”。
他狠下心,收回目光,鞭子狠抽马肚。马蹄撞击白色大理石,发出清脆的声响,“嗒嗒嗒!嗒嗒嗒!”,像极了手指碰触琴弦的声音。
“美丽的王都啊,在那春花似锦的午后,我与她邂逅。耳边是,嗒嗒的马蹄,吱呀的轩窗。”伴着他“嗒嗒嗒”的马蹄声,南野珊在他身后高声唱道,“我寻她,寻到灯火阑珊;我想她,想到日夜辗转。”
草原人就在眼前了!元易安抓紧缰绳,紧贴马背,大脑不自觉地幻想着一大群草原人冲上来将他乱刀砍死。学院大门就在前方,他甚至听见兵器的撞击声。他不敢往前看,低着头,期待这一切迅速过去。就在我低头这一瞬间,我看见了一具卫队士兵的尸体。尸体的左臂已经不见了。胸口处有四五个大大小小的血窟窿。在马四蹄腾空的一瞬间,他与士兵四目相视,他看着尸体,尸体看着他。尸体的表情格外狰狞,似乎死亡也未能将他从身体的疼痛中解救出来。
“美丽的王都啊,你繁华落尽了,空虚咬噬夜的寂寥,而我,满目荒芜,找寻心的归属!”
“我是元易安!北燕公爵的儿子!元绍羽的弟弟!”
出乎元易安的意料,草原人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阻拦他。他们很自然地为他让出一条通道。甚至连广场上聚集着的骑兵都自动两边散开。从学院外的草地一直到广场,到处是死尸,是伤者的呻吟,是草原人的欢笑。乳白的大理石染上一层血红。血迹一直延伸到教堂石阶下面的广场。夏安东率领着少量的卫士护卫着萧淑静和端木赐,与草原人对峙在教堂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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