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袭来,大概是比深陷与四面封闭的黑暗空间内还要令人难受的不安感。
他单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外,却执意不愿意朝门内跨入任何步伐。只垂着头声音无尽压抑地问:“哥,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陆昀从书桌前起身,皱着眉头转过身来,目光从他深栗色的发顶上掠过,缓缓对他开口道:“有事进来说。”
陆西嘉扶在门框上的那只手渐渐收紧,执拗地摇着头喃喃道:“我不进来……我不想进来……”
陆昀眉间的沟壑更深一分,男人关掉书房里的灯走出来,伸手将他的脸抬起来,注意到他面上的颓散情绪时,按住他下颚的手微微一顿,继而落在他的双眼上,“闭上眼睛,我带你回去睡觉。”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脑海里那些胡思乱想也不翼而飞。身体腾空被人抱了起来,双腿坠在半空里微微摇晃,拖鞋从脚上掉了下来。耳朵隔着衣服抵在胸膛前,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随时都像是能震开耳膜。
撑在背部的力量卸了下来,身体落在柔软的床单里,睡衣和睡裤从皮肤上剥离,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腰侧,视网膜里覆上一层薄薄的水汽,眼底的灯光微微晃动起来。淡淡的喘息从唇边溢出来,圆润的汗珠从额角滚入发间。
陆西嘉半闔着眼帘仰起脸来,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喊:“哥……哥哥……”
半虚半实间,那声音像是响亮清晰到震耳发聩,又像是喉咙间吐出的喃喃自语。仿佛只要过了今夜,他就不再拥有任何叫哥哥的机会和权利。
周一那天早上,陆西嘉对回学习上课这件事表现出前所未有过的热情和积极来。他从陆昀的车里下来,站在原地目送对方开车离开以后,转身就朝教学楼里走去——
只是去的却不是他们班上课的教室,而是陆又宁上课的教室。
他向自己在校内的朋友要来陆又宁专业的课表,特地跑去教室门口堵对方。整整一个周末思来想去,伸头是刀缩头也是刀,不如昂首挺胸来直面,至少也能换来一个真相。
真相从何而来,陆西嘉反复想过以后,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回亲子鉴定上。他翘掉自己班的课,伪装陆又宁专业的学生,在专业的大课教室里坐了两节课,最终在下课后将对方留在了空无一人的教室里。
陆西嘉坐在门口第一排的座位上,侧过头来目光落在他脸上,“我有点事找你。”
陆又宁抱着课本停下脚步,认出他的脸以后,毫不掩饰地露出惊讶的神情,“找我?”
陆西嘉从座位上直起上半身,神情冷淡地掀起眼皮来道:“一起吃个饭?”
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对方面上的惊异神色已然慢慢转为可笑和阴沉,“你要找我吃饭?”
陆西嘉视线随着他的声音上移,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话,而是一瞬不瞬地落在他的眼角,平静的呼吸随之轻轻一滞。一秒以后,他不动声色地咬紧牙关,心中涌起浓浓的悲意和不甘来。
对方站在课桌前,他坐在座位上。从这个角度仰视过去,恰巧能清晰地看见对方微微上挑的眼角。
从前许多次和陆又宁面对面路过,他却没有哪一次是仔细观察过对方的五官。反倒如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眼睛的轮廓隐约也透出一点桃花眼的影子来。
宛如一场大梦初醒般,他直愣愣地垂下自己的目光。无端端想起许久以前,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暗中抱怨过,自己没能遗传到亲妈那双眼睛,反倒是陆昀完好无缺地继承了下来。
现在想来,却是歪打误撞摸到了埋藏表象下在最深处的真相。陆家的孩子多多少少都遗传到了亲生母亲的眼睛,唯独他没有。
事实上,追根究底他不是没有遗传到,而是他不是陆昀的母亲所生,他和陆昀没有直系上的血缘关系。
他的哥哥不是他的,他的爷爷奶奶也不是他的,他睡的房间不是他的,他得到的纵容和娇惯也不是他的。整个陆家没有什么人或是事物是属于他的。
“不吃饭也行,”陆西嘉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那就去你寝室里谈吧。”
真相已然是呼之欲出,然而他却仍旧抓住面前的形势不愿意松手。他整个人像是被从中分割成两部分,理智地认为再追究下去事实也无法改变的半个他是假惺惺的他。
明知真相不可扭转仍旧还抱有不见鉴定书不死心的那半个他,才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自我。
陆西嘉自然不是真的想要和陆又宁同桌吃饭,亦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商谈。约莫一个小时以后,他从陆又宁寝室卫生间里拿取出对方的牙刷,装在买来的信封里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将装有牙刷的信封放回自己寝室里,陆西嘉神色如常地回到教室里去上课。中午与班上关系不错的同学去食堂里吃饭,吃完午饭以后回寝室里睡午觉,闹钟响起时起床去上最后一节课。
上完课以后打车回家。一切都与往日里每个周一的行程和路径相差无几。假如除去回去的路上,他中途下车在路边烟酒店里买过一包香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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