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有个人在我的对岸站立,是英子,也许不是。我站立的时间很长,很长,长得令我摇酸腿痛。我渴望能走过去,但我过不去,只能就这样的站着,直到我们之间站成了一种距离,一条鸿沟,一片不可逾越的云海。
流水撞击在岩石上,激起细碎的浪花,水花在空中摆成一群飞舞的鸟,交错着翅膀,盘旋在我们中间。我抑制不住想拥抱英子的渴望,于是我不顾一切的往她的身边奔跑,没想到,这一跑,竟成了我的死亡。
我的身体往下坠,恍惚间看见英子那悲戚的眼神,或许,她在拼命的叫喊。我感到我在死亡前的恐惧、挣扎和心痛。
不知道为什么夜里会做这样的梦,或许是我的愧疚让我在黑夜里无处藏匿;或许是血液里流动着一个人的影子的时候,就会在梦里出现;又或许是当人被一种温柔所拥抱,就会担心它会失去。
从梦中惊醒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我又想起了咖啡店里的那个王少华。我苦思冥想,百般搜索,也想不出我记忆中会有个王少华的名字。但他的五官,面容确实有些熟悉。他究竟会是谁呢?
第二天的早晨下雪了。雪起的时候,我正好是在阳台上。迎面一片片雪花飞洒而来,清清的,凉凉的,感觉就和多年前在北京的那个早晨一样,一种久违但却熟悉的清新,还有一份淡淡的喜悦,为着那份洁白,那份清纯,那份诗情和画意。
吃过早饭,英子又去了学校。一个人呆在房子里,感到有些枯燥和无聊。因为钟情也因为留恋,于是我又去了那间咖啡店。
也许是我来得太早,咖啡店里格外冷清。在那昏黄的灯光下,我端着咖啡,手捧着一叠的报纸,听着音乐,悠闲地靠窗坐着,享受着假期带给我的恬静。有时也微微抬头望向窗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慢慢起着涟漪。心想,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加入在这些行人之中,或许我会住下来,也能够让英子陪着自己在大街上漫步。
“先生,你……”声音很低沉,但听起来很凝重。我抬头望去,不禁心里一颤,是他,那个王少华就站在我的面前,他面部阴森,目光凶狠。我马上意识到是我占了他的位子,于是急忙把报纸夹在腋下,手端起咖啡站了起来。我心想也许患有精神病的人都是这样。
“对不起。”我一面挪动一面友好地向他致歉。
也许好奇心是凡人交往最强的黏合剂。当我向旁边的桌子转移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解开我心中的谜团呢?
“先生,我能坐在你的对面吗?”我以非常诚恳的态度,脸上挂着微笑向他说。
他侧目,片刻之后向我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我的恳求。于是我向他笑笑,他没作声。这样,我们两个人同时沉默。他依旧叫了同样的咖啡。我继续看着手中的报纸。
“王先生,你每天都来这里?”我突然冒出一句。
我发现他差点儿被呛到,他放下手中的咖啡,用冷漠的语气说:“你,你认识我?”
我向他摇了摇头,说:“不,我是听朋友说的,不过,我觉得你好面熟。”
他不语,似乎是想装作若无其事。他用眼睛瞟了一下我,然后缓缓的问道:“你是谁?”
“我叫林子昊,也是北京人,是来这里看朋友的,不过我在新加坡工作。”我说。
“新加坡?”王少华露出一种惊奇的神情,他的眼睛仿佛突然一亮,眼神也变温柔了许多,也许是咖啡店里那柔和的灯光,我看到他的脸上稍微有点发红,显得很专注而且有点兴奋的样子。
“对呀。就是那个热带岛国。”我说。
沉默了一会儿,王少华低下了头,微微的摇着,刚才的那种惊奇、专注和兴奋也随之从脸上褪去,代之而起的依然是那种忧伤、哀愁和苦痛。
咖啡店的墙上挂着一幅毕加索的油画,《哭泣的女人》,看来他很喜欢这幅画,扭曲的忧伤。
我小心地端起杯,啜了一小口咖啡,像是怕烫伤。杯子里的液体红凄凄的,像一册沉甸甸的记事本。
“王先生,您刚才的表情让我感到好奇,有什么原委吗?”我直截了当的冒出一句。我想,如果我要解开谜底,必须单刀直入,让他招架不住。其实,我也觉得这样对长辈很不礼貌,就在那一瞬间,我像似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林先生,你年轻,你不会懂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落寂的颜色,他以一抹轻淡的冷笑带过,来掩饰他的窘容。
“对,我是比您年轻,但我知道,人总不能活在过去的苦痛中。”
“人老了就会想念他的亲人,特别是自己的孩子。”他好象是在自言自语,他没有看我,他仰望着那幅油画,一脸的茫然和凄楚。
“你的孩子在哪儿?”我紧接着问道。
“新加坡。”他还是在看着那幅油画。漫不经心的说道。
“啊?”这时我真的是惊奇了。难道?难怪?世界真的很小!难道他是王丽的爸爸?也许这就是总让我注目的理由,他那清秀的五官,秀气笔直的鼻梁,和很好看的嘴,这些都跟王丽长的是那么相似!毕竟我跟王丽有一段亲密的岁月。我仿佛看到一张久违了的笑脸,想着想着,想起了那段岁月,袅娜在记忆深处的思绪,恍然地穿过时间,像星际碎片飘在无尽的虚空,然后插在我的某个段落。
“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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