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有些人比起来,这没什么。”军人站在珠帘边,淡淡地回答。
“将军为什么不坐下?”她故作从容地抬头微笑,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一把椅子。
上颢与她对视了一眼,走过去坐在了那把椅子上。
云檀开始仔细地端详他的面容,发现除了那道疤,他并没有什么变化。
听说南漠一战,他赢得非常辛苦,甚至险些丧命,如今看来,坊间传言确实不假,大家都是乱世中的受害者,不管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你恨我吗?”在她打量他的时候,他忽然问出了这句话。
云檀略微意外,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女郎不由叹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忧愁和倦怠,像一个饱受世事折磨,已经被彻底消灭了斗志的人。
“国之盛衰,自有其规律可循,这是天运,不是肉眼凡胎能够决定的,而我呢,我就像一粒尘埃,既然改变不了弥天风沙,那就只好随风飘流。”
他看着她单薄的嘴唇一开一合,像两片即将枯萎的花瓣。
军人忽然伸出手去抚摸她白皙无损的脸庞,云檀没有躲闪,他的手掌干燥而粗糙,轻易地唤起了她两年前的记忆,她怀念他带着温情的触碰,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被人理解与包容的时刻,心中充满了依赖他的渴望。
“当初你一走了之,是否想过我?”军人的声音一贯坚定沉稳,此时却有些破裂。
他的手指缓慢地滑过她的脸颊,最后落到脖颈处,上颢克制地收回了手,生怕自己会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
“自然是想过的……”她喃喃。
何止是想过?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两年来,她一直倍受折磨,天天在爱念与愧疚中反复地煎熬。
她望着他,突然感到眼泪失去控制般涌了上来,“两年前,我只有十六岁,你不能指望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能够看开一切,况且这两年,我过得很不容易。”
“我也过得很不容易。”他漠然地回答。
“那时候,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你,从此以后再也不见。”
“那如今为什么又愿意见我了?”他问道。
她忽然缄口不言,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开口,“将军亲自前来,妾身怎敢不见?”
他蓦地抬起头望着她,好像被人迎面抽了一鞭子,上颢怔了片刻后,忽然讽刺般咧咧嘴,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原来如此,那夫人不必勉强,我立刻就走。”
说罢,他迅速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军人冲动又僵硬的举止中压抑着一种强烈的渴望,云檀分明是察觉到了,却还是怔怔地愣在原地。
她就这样让他带着怒气走了……
云檀凝视着他的背影,缓缓靠在椅背上,好像突然被人抽干了力气。
半晌,她弯下腰,用双手捂住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说话,她明明是希望他来的,为了见他,她原本已疏于妆容,今日却故意淡扫了蛾眉;平常,她总是派人打听他的消息,既不希望他不幸又不愿意听见他另结新欢的消息;她甚至想过亲自去找他,可又没有足够的勇气。
今天,他好不容易找上门来了,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可她又望而却步,把他赶走了。现在房中空空如也,周围又是一片死寂,强烈的孤独开始一口一口地噬咬她的心。
这下,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云檀心灰意冷,意志消沉地望着敞开的雕花木门,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往后再也不会有人真心爱她,她跟一具冰冷的行尸走肉即将没有分别。
就在她的绝望之情汹涌而来的时候,屋外忽然又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她一愣,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震惊地注视着门外。
上颢竟是去而复返,他大步流星地冲进来,径直走到她跟前。
军人面色铁青,脸上的表情十分激动,她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是你,我不会一走了之,更不会一刀两断!”
“那就不要走,”她凄凉地望了他一眼,“没有人赶你走。”
说完,她的身子便软绵绵地往下滑,他冲过去抱住她,她瘫软在他怀里,再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眼泪,云檀哭了起来,她越哭越凶,最后竟是停不下来。
两年来她第一次哭得那么痛快,从前她总将磨难当作小时候那桩事情的报应,如今却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委屈,她怪时运不济,她恨遇人不淑,有那么一瞬间,念及失手害死的弟弟,她竟会愤愤不平地想:‘都是你害得我呀!’
等她哭得精疲力竭后,才虚脱一般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上颢胸口,他将她打横抱起来走了出去,守在门外的翠吟见状吓了一大跳。
“她平常睡在哪间屋子里?”他问道。
“跟我来。”翠吟慌忙引路,将他带去了云檀的寝室。
走进屋子,翠吟匆匆跑去撩开了帐幔,他将她放到了床上,云檀忽然伸出一条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幽幽睁开眼睛,“你是不是又打算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打算走。”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站在一边的翠吟倒是很识趣地走了出去。
“那就坐下来,陪我说话。”她让他在床沿上坐下,自己也半坐起身,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在发烧。”他将她揽进怀里,又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很烫。
“是,我说过我生病了。”她迷迷糊糊地回答,一双眼睛里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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