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張炳初没来店,周伯予來電說叫均臣去他的店里,因为其店今日為“春節”休假。到了周的店,见有江夏墨及袁子奇等已经坐著談天,均臣便也加入。江說:“新四軍簡直狗屁不通,所謂抗大僅六個月课即可休學,所教均實際上的,差不多都是演說家,畢業後即可為指導員之類職務,逢兵逃走等情就会被捉,活埋無數。并且打倒田主幫助農人,替農人種田,這都是買民心。”均臣记得上次与江夏墨第一次见面后,伯予曾在私下告诉均臣:夏墨曾在镇江該地大學念書,糧食是由飛機供應的,其父為汪政府教育部官員,有兄二,皆學美術,故他又很能畫,其父之希望一切都在他一身。江之父近叫他回鎮江補習吳语,算术,他想回絕。经过这些日子接触均臣更觉到江夏墨此人似很圓滑,稍有虛偽,口心尚快,似乎很自負和驕傲,其他倒还说得过去。一談至六時,江夏墨要请大家吃晚飯,均臣与伯予则趁机溜到學校里去了。
去学校的路上,伯予带均臣去了業餘畫图書館,里面的阅读室里坐着一位中年人,大热天还御一衬绒夹袍,戴一付深度眼镜,在稿纸上埋头写,手边是几摞书。周伯予向均臣介紹他是顧先生,顾看起来學者之風。伯予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十七岁时即写弹词词话,后受友人怂恿,始写稿,他写过儿童文学,慕张天翼笔法,伯予还叫均臣可以经常来求教。向顾先生告辞后,二人就又往学校去。到了学校,原来又是楊蔭深的課,另外一课还是他代鲁思的,均臣和伯予忙退課。
出了学校,二人干脆步行到蘇聯俱樂部去看電影。苏联俱乐部的廣場已有許多俄人高坐,似有人在演說,歡呼拍手聲不斷。票價是一千元,臨時搭了草蓋,簡陋得很。所映是《戰後晚上二時鐘》,不懂其內容,但見很歡快活潑、粗壯,而且大家“行歌相答”很有詩意。不过对于其内容,二人均觉無味,他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著。这时,坐在均臣旁边的一个肥洋婆就大叫:“中國人不要吵。”说着又推均臣腿一下,因为她说均臣碰了她的尊腿。均臣憤怒甚,此洋婆不知是何國人,但毕竟影響了映戲,就没吭声,但却下意識地希望炸戰炸死这个女人才快樂。十時看完歸,均臣與伯予途中又大談“人生乏味論”:“比如有一幕,俄軍雪地上匍伏過去,把德軍機關槍手殺了…這好像很勇敢”对这激烈场景均臣却淡淡一掠,“這又何苦呢?大家是地球上人類,人類又何必相殘殺呢?地球是我們的旅館而已。”均臣边走边说着。
回到店里,因混混沌沌无心做事,均臣真想去租一静幽的楼房,与这环境隔离,让他静静地去念书,但生活之迫怎允他有片刻的浪漫。前些日给江南所的货款少点了五万钱,均臣与裕元便取出来自用了,不料这次折单交来,原来此款误入别户,如今只好改正,真是灰气,好像吃进的东西又得重新吐出。而今日刚好其昌行有额外的利息四万余付给新华,裕元与均臣商定扣下三万,二人6四拆分了。而全生在杨树浦送螺丝闩回来,发觉多了五十磅,便又与裕元、均臣三人分了,各得九千余元。均臣又想从店中借钞三万,欲叫裕元在银行打好了,只要不入账,可无关系。但开始裕元懒惰颓废,不大肯答应,后因均臣无微不至的帮他所感动,便也勉强答应了。下午均臣至华富旅馆和统一旅馆去寻王君,王是住在统一七号,均臣是要问托其带钱到乡下的事,王说他也有大量钞票带到乡下去,所以只允帮均臣带五万试试看。
从王君那里出来,回到弄口时,有恒大百货的学徒与一个卖甘蔗的老太婆打起来。先时老太婆很凶,后来,老太婆的儿子又去打人家,旁人不服,都打抱勿平,全生那小子也在内,其形尚雄武,均臣见了颇有感,想若把他好好训练,或可派用处。后来的结果是,老太婆屈服,同行的来讲好话,让她先点烛一双,大叫“先生先生…”千声万求。均臣在旁边看了倒反怜悯起来,真可谓“穷未可与富斗”。学徒有老板撑腰,摊头人能有谁出头?唉!他的思想就是这样的反复矛盾着:本来恨那些无知不讲理的无赖人,但这些无赖人也是环境所形成的,那话反过来说也对,即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店里老赵刚从广源昌回来,原来广源昌以劣等螺丝换新华好的,今早老赵送到江南去讨,江南答应便宜价钱让几把小刀给赵。这时老赵拿出两把,给裕元和均臣各人一把,均臣拿到手里一看,不料这刀不但是劣等而且是次货,还要卖每把六千,均臣却之道:“刀子不要,还是叫他们拿现金来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老赵如此放纵其客,狐狸内中必有其秘密,但看老赵马上用又笑来掩饰过去了。这时老赵又拿来其前购的皮鞋一双,皮极好,要售于与均臣,开价洋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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