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薇跳到了书桌后,端详着黑板上音仪的新诗,无不钦佩地说:你也会写诗了?
音仪心里有几分自我陶醉,又有点心虚,并不知道自己胡诌了些什么,就拿起黑板擦,几下子就给擦了个干净。
她们就继续在教室里绕着桌椅走来走念上一会儿。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们就回了家,再,跟着大家一起涌向学校,没人知道她们早已来过。
期中考试过开家长会, 到了晚饭的时间还没有回来。
最近家里条件稍好些,妈妈从市场买回一只鸡,收拾了,剁成块儿,跟着几片蘑菇一起炖了。鸡肉的香味从那烟熏火燎的厨房飘进屋里,撩得人心神不宁。
妈妈瞧瞧两个孩子,又看看墙上的闹钟, 嘀咕着这家长会怎么开得这么久。正说着,爸爸就推门进来了。
音宣,音仪,赶快盛饭。一家人都在等你吃饭,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妈妈嗔怪着爸爸。爸爸一言未发,就着饭桌坐下了。
很快饭菜都上齐了。 炖好的鸡块儿盛在一个粗瓷坛子里,袅袅地冒着热气。孩子们喜滋滋地望着坛子,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就等着美餐一顿了。
音仪拿起筷子,就准备伸出去夹菜。
但她突然觉得不对劲。
妈妈随口问爸爸:会开得怎么样?音仪考得怎么样?
爸爸没立即回答。音仪觉得爸爸沉默的目光象把钳子,夹住了她准备伸向鸡块儿的手。
全班四十二人,音仪排在第三十三。爸爸沉闷地答道,就再不多说了。
音仪没在看爸爸,可她已经知道爸爸的脸色很难看。她觉得时间好象突然切换了,自己一下子掉进了无比黑暗的深渊,四面没有光影。而就在刚才她还是多么快乐,那么愚蠢,多么浅薄,对自己将有的处境一无所觉, 一点准备都没有。
班四十二人,她排第三十三,就是中下等。梁音仪成了中下等的学生,就没了希望,辜负了父母,就是奇耻大辱。没有人能接受,她自己更无法接受。她感到羞辱,眼前开始模糊,再也看不见也闻不见香气四溢的炖鸡块儿了。
眼泪不听话地滚了出来。她丢下碗筷儿,跑出门去。
音宣要追音仪出来,却被爸爸喝住了。
音仪在楼外角落的黑暗中放声大哭。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伤心。之前她似乎还是蒙昧的,此时却苏醒过来了, 明白她要是不用功的话就会被别人甩到身后。而她的心如此骄傲,就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这样的结局。
2
爸爸那失望冷淡的一眼,嵌在了音仪脑子里, 伤透了她的心。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疯疯癫癫地玩耍了。她象一个忽然懂事了的孩子。她想满足爸爸的期待,想找回自己的尊严。有的时候,人的千辛万苦其实就是为了内心的尊严。而这个尊严对于初中生梁音仪来说,就是她的学习成绩了。
她想要好的成绩。有了好成绩,她极其简单的人生就可以建筑其上,充满幸福了。
一年之后,也就是初二那年,音仪期中考试名列第一。她好像一匹黑马,没人知道她怎么冲出来的。但她冲了出来,还就再也不走了。从此,她的名次始终不出班上前几名。
这一两年里,她身体也长高了,早先那个孩子的平坦胸脯也开始鼓胀。她的身体里好像写满了密码,那些密码在时间的指令下施与魔法,悄悄重塑着她。 初二那年, 她终于明白了之前乔钰经历着的那个女孩子的病。想到自己正成长为一个女人,她的心里就充满着极其微妙的甜蜜, 向往和矜持。
先朦胧混沌的世界开始分化,象阴阳两股交缠在一处。她正在成为一个女人,那个身体开始有它的意义和价值, 需要她小心呵护, 以保护未来的幸福。通过这个身体,她好像感受到了一个永恒原始而又秘密相通的力量。那个力量从古至今,代代相延,而今在她的身体里, 象忙碌的蚂蚁在建筑着它的秘密王国。
眼前的世界,和从前再不一样了。
除了学习,学校还偶尔组织学生们学工学农。到了学工,学生们就去汽车大厂走马观花。但青林中学有自己的农场,到了学农,学生们就会在哪儿干两个星期。
平时大家都被学业的紧箍咒箍着,但到了劳动那两个星期,就可以把功课统统撇在一边了。谁也不用担心考试排榜了,都到农场上撒野。 它简直令人向往。
农场远在郊。从学校前面那条宽宽的马路一直往西走上一个半小时,到了郊,就辗转找到农场了。 良薇和音仪到了农场,就和几个班的同学兴奋地汇。农场有一片大大的水田,似乎一望无际。水田隐约倒映着天空缓缓浮动着的云朵。
农场师傅把所有人集起来,交代一番,然后就带大家走进水田,一字排开地插秧。
音仪抬头瞭望,眼见一撮撮绿油油的稻苗被绣在本来空白的水面上, 形成个生机勃勃的图案。 水底的稀泥从脚趾间滑腻腻地挤出,清凉的田水熨贴在两腿的皮肤上。她脸上逐渐汗津津的,心里却奇怪地充满了欢乐。
到了中午,农场师傅就把大家领回挨着食堂的平房里休息。吃了饭,同学们就散在屋里的桌椅间聊天。那些桌椅都是极简单的木头。 窗子也不大,透进些许阳光。
良薇坐不住了,喊了音仪,两人就跑出了平房, 来到宽阔的田野。她们象获得了自由的两只鸟,仰头望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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