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他的视线一挪,盯在黄金荣刚没了三根指头、新包扎了纱布的手掌上,道歉:“对不住啊老黄,回去我就教训少骢。”
“不过,”陆振华又转了话锋,小有感慨,“老黄啊老黄,你不得不服老了。换作以前,其他人别说剁你三根手指,就算是你的一根手指头,也很难碰到。”
黄金荣神色不改:“你服老,我可不服老。不用以前,现在也可以,你试试让少骢赤手空拳和我单打独斗切磋切磋,他要能打过我,我两只手全剁下来送给他都没问题。”
陆振华笑笑:“少骢已经足够调皮,不能再让他不尊重长辈。”
一旁的海叔正指挥手下把几份礼盒搁到桌上。
陆振华示意,道:“阿岚前阵子去美国,买了些补品,说适用于肺癌的病患,一直要我帮忙带来给你,今天才记得。你可以蛮吃吃,如果觉得不错,告诉我们,阿岚会再托人买。”
上一次和余岚见面的记忆涌现,即便已相隔数月,仍无法磨灭彼时被她句句恶毒之语戳心口的痛。
黄金荣感觉喉间除了永日不得稀释的浓痰之外,又似有若无地涌出淡淡的血腥味。
一瞬之间,他压下,皮笑肉不笑:“代我谢谢她。”
“老黄啊,你以前不是会和我们客气的人。”陆振华的面容泛出伤感之色。
喉咙痒得厉害,黄金荣没能再忍住,开始咳嗽。
长期驻守在这里的黑西保镖已习惯如此,即便黄金荣看起来咳得非常剧烈似要岔到气,负责近身看人的两个大汉依旧不慌不忙,先恭敬地把陆振华暂且请到旁侧站远些,然后一个慢吞吞地拿痰盂,一个去扶黄金荣。
拿痰盂的那个大汉捂着口鼻站得远远的,只尽量地伸长手,嫌恶地催促:“快点快点!我的手都举酸了!别让陆爷久等!”
另外一个大汉因黄金荣起不了身而暴力地强行拉扯,全然不顾黄金荣刚受了伤。
痰卡住了,黄金荣光是咳,动静很大,但什么东西都没咳出。
两名大汉又不耐烦了,重重地敲打黄金荣的背。
由于力道过猛,黄金荣不小心滑着从床上掉落,连带着拿痰盂的大汉打翻了痰盂。
“没用的老东西!”两名大汉咒骂。
病房里一时之间又是短暂的兵荒马乱。
少顷,重新稳定下来时,黄金荣被折腾得看上去比先前还要虚弱,平躺在床上,眼睛无神地半睁着,眼白有点多,呼吸十分粗重,胸腔起伏度大,喉咙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海叔从下面的人手里接过口罩递给陆振华。
陆振华摆摆手拒绝,注视着颇具苟延残喘之态的黄金荣,神情些许动容:“老黄,看见你这样,我心里真是很不好受。”
“死不了。”黄金荣含糊吐字。
陆振华长长一叹,不瞬正色:“别再耽误你休息了。你找我来,不是有事要说?时候不早了,早点讲完,你也早点睡觉吧。”
黄金荣双眸凝回了焦聚,缓缓转动眼珠子,斜侧着看向陆振华:“过年祭祖的时候,给玺哥上过香没有?”
鹰隼般的眸子极轻地收缩一瞬瞳孔,陆振华笑笑:“老黄,他是青门的罪人,青门没有设过他的灵位。兄弟们拜天拜地拜关二爷,不拜他。”
“我要祭拜玺哥,祭拜青洲。”黄金荣提出要求,眼角淌下浑浊的泪水,“今年青洲带着他的小妈和妹妹也下去了,一家五口人,没人给他们烧纸钱,也不知道有没有吃饱喝足穿暖。”
海叔出了声:“陈二爷去世的时候,陆爷念及旧情,更念及陈家已无人,从警察局领回尸体后已经帮忙操办过法事,该烧的都烧下去了。分量不止陈二爷一人,够他们一大家子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
黄金荣的八字眉撇着,凹陷的两眼勾勾盯住陆振华:“陆家烧下去的东西,你们觉得陈家能用?”
陆振华没说话,依旧是海叔代言:“黄金荣,如果今晚你大费周章地找陆爷来,仅仅为了这种小事,那就不要浪费陆爷的时间了。”
“三鑫集团和青门还有很多事务等着陆爷处理,不像你,每天悠闲地躺在这里,等着人伺候你吃喝拉撒。”
言毕,他转回陆振华:“陆爷,我们回去吧。”
“老黄,你好好养病。”陆振华不咸不淡地道别,抬脚就走。
“两条线。”黄金荣明显难以割舍,讲得异常艰难,“青洲之前主要用两条线在走货。”
陆振华停住步伐。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情再加重,就真的连床都下不了。所以想赶在我死之前,好好祭拜玺哥和青洲,也提前给我自己烧纸钱,省得我到了下面也一穷二白。”黄金荣趁着一口气把话讲完,讲完后又是一阵咳。
海叔笑眯眯:“黄金荣,你不是第一次对陆爷开空头支票了。你要陆爷保你不受侵扰,陆爷保了,你却拖拖拉拉不兑现承诺。今天又提新的条件。那等陆爷给你办完,你是不是故技重施,再拖着?而且,谁也不知道,你讲的几分真几分假。”
陆振华没有什么特殊表情:“老黄,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你想给陈家烧纸钱,不是什么难事。碍于青门的其他兄弟,我无法多为陈家做身后事,一直以来也都是遗憾,你要来做,自然再好不过,就我本身,很支持你,能帮的我回尽力帮你,不能帮的,我也无能为力。”
话落,他作势继续迈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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