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得太简单了,外面并不安全。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就放心地留在这里,我这儿绝对不是纸糊的壳子,哪怕、我是说万一啊,哪怕段将军这次脑袋被门夹了真让西虏骑兵打过来,咱也不怕,他交待我看好你,我保证做到。”
樊蓠瞅了瞅窗外混乱的场景,又看了看她笃定的神情,心中突然有个直觉:曾老板没说谎,而且似乎在暗示自己什么……可是,她不敢留下来赌一个奇迹,自己的命运还是自己照看吧。
“谢您好意了,曾老板。”樊蓠轻柔但坚定地拨开她的手,“保重,我们有缘再见。”
曾右溪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俩人仓皇逃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那么固执啊。段将军,这可不是我把您的嘱托不当回事,人家信不过我哎。
樊蓠和毛小舞跑到大街上的一刻几乎是窒息的,突然闯入弥漫着血腥味和绝望气息的空气中,没有人还能保持着畅快的呼吸。人们尖叫哭嚎着四处乱窜,呼唤着父母妻儿或者丢失损坏的传家宝,影影绰绰的火把亮光根本无法覆盖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两人心惊肉跳地躲开横冲直撞的人以及偶尔从天而降的一两支乱箭,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跟随大部分人涌去的方向——那应该是出城的路了。
稀里糊涂地跟着人群逃出城,住房区的亮光越来越远,脚下的路也变得崎岖不平。樊蓠和毛小舞并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因为怕引来追兵,照明的火把早就被丢掉,淡薄的月光也被头顶浓密交错的树木枝干遮了七八分,于是四周几乎是一团漆黑,如果不是能听到慌张的脚步声和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真让人以为只有自己一人在黑暗中摸索。两人死命地互相拉扯着,一本严肃地嘱咐对方别走丢了,实际上他们心里都清楚,抓住的这个人是此时此刻自己唯一的依靠。
途中发生了件奇怪的事,脚下的路突然震颤起来,这引起了不小的一阵骚动,特别是樊蓠,还厉声喊着“地震”扯着毛小舞四处乱窜,感染了好多人都惊恐不已。好在这股震动几分钟之后就慢慢平息下去,有年长的老者安抚大家说应该是远处有山坍塌波及到了这里,然后派年轻机灵的小伙子回去查看情况。
一窝人继续向前走。樊蓠臊得不行,好在天黑,别人也看不清她的样貌。
不知又走了多久,那回去探情况的年轻人回来了,激动地向众人汇报:是小南山的山尾塌了,正好把兰岳城和土岳城之间隔断,西虏的骑兵打不过土岳城来!
樊蓠心下一跳:隔断了,那土岳城要想派兵支援岂不是也过不去?兰岳城的人也不方便逃过来了,但还好,北部的宁岳城和晖岳城可以支援他们。
众人松了口气,决定原地休息。樊蓠和毛小舞心有余悸,根本不理解其他人陡然而来的松快心情。他们希望尽快赶路离开西北,可这深更半夜的,没有人带路他们不知该往哪儿走,更不要说他们对自己现在的具体位置也没有数。
“只好等了。”毛小舞拉着樊蓠靠着一棵树蹲下来,“还是跟他们待在一起安全点,人多。”
两人在早春夜间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这一旦坐下来啊,浑身的疲倦都泛上来了,挡都挡不住,……
“醒醒,小姑娘,天亮了,可以出山了。”樊蓠迷迷糊糊地被走过的一位大婶叫醒,映入眼帘的是一轮红日——“哎,天亮了,起来赶路。”她一抬手把毛小舞推开,他们竟然都睡着了。
樊蓠借着晨曦打量着四周,这是一片山林,原来他们在山里。咦?上次跟小风他们走的时候,没看见路上有山啊。
“守住了,终归是守住了……”一对夫妻拉着幼小的孩童走过,眉梢眼角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似乎,还夹杂着焦急和愧疚。
“快,赶紧回家看看娘,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样了?要是一心急,真的去碰床柱……”
“呸呸!瞎说什么?娘那是为了逼我们赶紧逃命,故意说出来吓唬我们的。昨晚土岳城又没有被袭击,她怎么会真的撞死?”
“是,我说错话了,快走,咱们赶紧回去看看,告诉她我们暂时不用逃命了。”
樊蓠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过,扭头看刚刚爬起来的毛小舞:“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嘛?”
“啊——说什么?”毛小舞伸了个大懒腰,扯了她一把,“走了,赶紧跟上,你不看看前头的人都走多远了?”
“你没听见啊?他们说要回去!”樊蓠把他踹开,跟上路过的一个小女孩:“小妹妹,你知道这是要去哪吗?”
“回城啊。”小女孩玩着自己的小辫蹦蹦跳跳地向前走,“早上有人来消息了,那些蛮人被挡在了兰岳城,然后就被段大元帅带兵打退了,压根没踏进咱们土岳城一步。你听,山外面是不是没声了?”
那倒是,这个宁静的清晨就和以往无数个一样,仿佛昨夜的激战未从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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