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清带着夏锦由婉娘和明茂官陪同一起参观了魏家在城南的工场。工场是在一座破落的祠堂里,周围的房屋都比较低矮,几座砖瓦房之外,就是一座连着一座用黄泥巴糊成的房屋,看样子住着都是些家境不太富裕甚至是贫困的人,但奇怪的是窄窄的呈十字交叉的两条街道却异常繁荣,商铺里的货物堆积如山,街上满载着货物的牛车、驴车来来往往。
下了马车,婉娘指了指街上靠后不大的一个门脸说:“那是我家的店面。现在租赁给人了。我太爷爷就是在这里起家的,你别看这里不起眼,里面的每一家起码都是万贯家财。”
杜玉清其余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看看周围杂乱的环境,不明白这里的人何以有巨大的财富,何以生意如此兴隆。
婉娘笑着说:“这里的门面虽然小做的却是批发的生意,每匹布不过一二两银子的盈利,每天却走个几十匹甚至几百匹的生意,你说他们店里没有个几千两的存货那怎么行呢?听我爷爷说,这里原来是一家大户人家,后来子孙分家不均打了起来,走的走,卖的卖,四分五裂。这里渐渐就没落了。你看,”她示意那一排排低矮的房屋,“那里原来是一片荒地,开始是几个逃荒的人搭起的临时窝棚,后来看也没人管着,在这里盖房的就越盖越多,他们也没有土地,就做起了贩卖的营生,原来是把乡下零星的货物收上来卖到城里,后来扩大到临县的货物也送到这里然后集中贩卖到城里,甚至是其他地方,后面有条小河可以通到运河码头。”
杜玉清有些好奇,问:“既然利大,为什么你家后来就没有做这个营生了?”
婉娘叹了口气,“这活辛苦啊。我太爷爷从乡下来开始靠着给别人做帮工起的家,后来慢慢积攒下一些钱就盘下一家小小的门脸,然后是换了一个大的门脸。你不知道,做批发生意货源很重要,有时是否盈利就在几文钱之间,所以东家不能疏懒,凡是亲力亲为才能赚些钱。我太爷爷后来年纪大了,早年起早贪黑地干活落下了一身的毛病,他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就让我爷爷试探着在城里开了一家布庄。开起来发现城里的生意轻松些,虽然每天走的量小但架不住单价高啊,而且可以不用每天辛苦地来回跑,就渐渐地把这里的生意脱手,全家搬到了城里,只留下这里的工场。我爷爷说生意是一步步地做出来的,不要想太多,根据形势及时调整就好。”
杜玉清乐了,魏老爷子这句话用在武功上就是审时度势,随曲就伸。所以道无处不在,生活处处留心皆可觉知和学习。
到了织布工场里,杜玉清一下被整个场景给震撼了,一百多台织布机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发出咔嚓咔嚓巨大的声响,每台织布机前坐着一位工人,男女皆有,他们右手拿着梭子,灵活地在经线中穿行左手拉杆把刚刚穿过的每一根纬线压得更密实一些。每排织布机前有一位监工正在巡视,他们负责检查每台织布机是否有跳线或者漏线的疵点。杜玉清之前不是没有纺纱、织布,她小时候还穿过祖母亲手为她织成的布做过的衣裳,自己还好奇地亲手操作过,但有这样大规模地织布她是第一见,听婉娘说还有大的商贾家里甚至有一两千的织布机的工场,那该是多么大的场面,杜玉清想象着心里充满了兴奋之情,她觉得她见证一个新的时代的来临,而她即将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这让她既充满跃跃欲试的兴奋又有些忐忑的焦虑。
明茂官看着杜玉清和婉娘在嘈杂声响中耳朵对着耳朵大声地问答交流,一时五味杂陈。他在魏家七八年的时间,虽然知道魏家在这里有个工场,但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现场,这固然是因为他身份决定的,东家没有事情不会让他一个伙计、一个管事到这里来看看,但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萌生过要来看看的念头。昨天听婉娘说杜玉清要来参观工场和作坊,他还觉得她太多事了,有些莫名其妙,如今看到杜玉清这么认真地了解整个纺纱、织布、印染的过程,其细致详尽常常问倒了婉娘,不得不请工场里经验最丰富的老师傅和管事出来解答,后来杜玉清还问起工场的销售经营状况,他们对整个布匹绸缎市场的看法,她的问题有的放矢,非常具体而有针对性,仿佛她已经是入行几年的东家。明茂官这才知道杜玉清远比他站得高,想得远。她考虑问题不是一味地就事论事只懂得往前看,而是会前后左右,甚至退后几步追根溯源,从而来把握整个未来的大方向。
明茂官原来还觉得凭着他多少年在绸缎庄的学徒和管事经验,对经商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了,现在才知道他看问题的视角和杜玉清的视角比是本质上的差异,是优秀伙计和东家的差异,是前锋官和将军的差异。将军统筹全局,先锋官是指哪打哪的具体执行者。比较杜玉清,他最多算得上是一个优秀的伙计,他能做好每一件掌柜交代好的工作,还能为商铺考虑如何更好地开源节流,但这都还是就事论事的具体考虑,是那种只要自己辛勤耕耘,剩下的就只能祈祷上天恩赐的思维,缺乏跳出来整体把握的高度和视角。也许是层面的问题,婉娘没有这种高度和视角,魏掌柜也没有,目前他所接触的人都没有,都是走到哪里算哪里的思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做法,而杜玉清则明显高瞻远瞩多了。
想到这里,他收起对杜玉清的最后一丝怀疑,下决心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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