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影冥濛。
晨霜耿耿拂晓重重,马鸣悲笳数声动澜。
副将王泽禀过事由,温峤眉间皱敛,矜平躁释。
去嗔怒以养性,薄滋味以养气。于着意处写意,世味并非不浓艳,一段世情,几番幽趣,多半从热肠换来。温峤点头致意应允,落花慵扫留与苍苔,纤事慵觑成人之美。谁不曾年少嘛。
温峤忽然忆起闲窗夜永的年轻时。簌簌无风花自亸,温峤独自空吟一首小砑,感伤道:“一朵清芙蕖,开过尚盈盈。人生自古七十少,前除幼年后除老。中间光景不多时,又有阴晴与烦恼。到了中秋月倍明,到了清明花更好。花前月下得高歌,急须漫把金樽倒。世上财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官大钱多身转劳,落得自家头白早。请君细看眼前人,年年一分埋青草。草里多多少少坟,一年一半无人扫。”
朝霞破暝,翠羽欲流,碧云为飏。
宋烟蒲篾眼看向故作乾坤展清眺的爹爹,呜咽不胜愁,嘴中喋喋说道:“卫玠是像爹说的一样没有经纬区宇,沿圣以垂文,但我见过他清谈,如同书中颜玉黄金,弥纶彝宪彪炳辞义,是作不得假的。”
“况且我知道爹嘴里讽味嗟叹,其实心中知晓繁略殊形,抑引随时。比肩虬蚺云蜺,这可是你在背地里评价卫玠,娘亲转述于我的。回首平林淡如画,正是女儿的心头写照,爹也不想你闺女漏声帘栊,粉泪裛还垂的吧。”
霜气清襟袖,宋弼望去翠峰深浅,心不外驰,气不外浮,是意浅辞芜的粗陋做人道理,“大经纶”落落实实,对闺女来讲是望断碧云空日,索性随性适分,缪韦所改,亦有可算。
宋弼轻叹道:“醇潜子弟沉实谦恭,不消烟云过眼,爹只希望你不融溺之忘世,纤巧曲致便好。你看现在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端的是个冷霜华堕悄下帘幕。再过几年,爹也要给你寻个人家,不致你东皋薄暮沈浮,落得秋阑栖香难续葳蕤的场景。”
宋烟蒲顿时祁伤豳歌的愁肠眉锁。
韶景蕙风布暖,雨恨云愁的宋烟蒲遐迩不复情绪萧索,盈盈无由语,得到父亲许可与卫玠道别,本应拊髀雀跃,临了却也踟蹰起来。
帘旌微动,车厢内机息无如浮沧海兮气浑,类似于夜阑风静縠纹平,功力全无否则应更加艳溢缁毫的世子,应声掀开帘幕,见到浅翠娇青的“胆大妄为”女子。
女子风开柳眼,露浥桃腮。
宋烟蒲踌躇浅笑微颦,看着犹如图谶写物图貌蔚似雕画的卫玠,红入桃腮。
青陆至而莺啼,朱阳升而花笑。
袅袅秋风起,昼景清和新霁时候。
轻衫寒透峭,交谈中馨香艳冶的俏丽女子,偶尔会问出镂影攡声不合宜的轻慢问题。卫玠气和暖心一一作答。女子问睹物情兴,你觉得什么最为华瞻美约?卫玠缓颊说道宿雨收尘,气夺山川,色结烟霞。女子又问道昼短苦夜长,何事值得秉烛游?卫玠回答说道有雅声浸微,英华弥缛,华渚虹流,文实烦秽。什么事逍遥洒脱?兴来醉倒落花前,天地为衾枕;机息坐忘磐石上,古今尽属蜉蝣……
两人最后的问话不再轻巧,相反重愈万斛。
“文成规矩,在于思合符契,何可以谓作妙极机神?”
“或简言以达旨,或博文以该情,或明理以立体,或隐义以藏用。”
烟和露润中耀艳而深华的男子随即补充道:“意古不晦于深,文今而不坠于浅,辞富膏腴,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
……
临离别时,宋烟蒲叫爹爹“早寄书来”,问他“能趁清明到家否”。相反,对于“他”,内心潺湲阑珊的宋烟蒲“忍看风前细柳”,思无定位,只是好生嘱托了些水昏云淡、消黯乡魂如何如何。只差泪眼愁肠的宋烟蒲,关心个外人可比亲爹情韵不匮上心伤心得多。
晴烟幂幂中,腰肢袅娜的宋烟蒲忆着眉儿,嘟唇看着别时频嘱付爹爹的背影,转瞬间泪落如珠淹残粉面。
霁日间愁斜照敛的宋烟蒲,想起《点绛唇》中的一首《君只见君不见》
君只见浅蘸烟芜闲垂风絮,璿枢电绕华渚虹流;
君不见酒醒梦回清漏永,无限狂心乘酒兴。
君只见英英妙舞腰肢软,锦衣冠盖,绮堂筵会;
君不见韶光过了,闲愁浓胜香醪,不成雨暮与云朝。
君只见翠华宵幸,耸皇居丽,阆苑嘉气瑞烟葱蒨。
君不见荣瘁相随,利牵名惹逡巡过。一饷消凝,泪沾襟袖。
……
君不见倚阑无绪更兜鞋,君不见骊歌半醉感秋蓬。
宋烟蒲低声凝噎道:“天下谁人不识君。”
……
楼宇寥廓,烟霏冲融。
窣地重重帘幕,拂云旗帜眩青红。灞岸清谈不复草偃风迈摧压鲸鲵,刚刚落下帷幕。双方恣意宣泄清谈“巍巍余烈”,皦然露骨,各呈观点。
今日清谈的题目是智术与拙朴,先手开口辩盈乎气藻溢于辞的卫姓少年,吹律胸臆势若转圜,“智术之子,博雅之人,论文征于圣,窥圣宗于经。苑囿文情,故日新殊致。宋玉含才造对问,以申其志,放怀寥廓,气实使文。故有攡艳腴辞云构,夸丽风骇。有覃思文阁,业深综述。但七窍所发,发乎嗜欲,始邪末正,以戒膏粱之子。文章之枝派,暇豫之莫造也。”
对面的中年儒士正襟危坐以结虑司契,开口说道:“三极彝训,其书曰经。经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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