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伦并不是真的以为这两国只是来谈商业合作的,起码他不会这么操作,否则他也就不用亲自出面,更不会提前给他们那份通告了。
他就是有意引导两国,跟他进行外交谈判。
不先找英国人,不先找法国人,甚至连美国人、俄国人都不先找,而找两个小国。
就是因为软柿子好捏,从小国身上下手,更容易签订一份有利的,或者说更公平的外交条约,这是广东以自主的身份跟洋人签订的第一份外交条约,具有很强大的示范意义,所以才找这两个小国,也是他们第一个跳了出来,在最合适的时间,向中国派来了外交使团。
“我们之前的工作有些疏忽,我们建议暂时休会,我们需要进行一下协商。”
瓦伦堡说道。
朱敬伦耸耸肩:“我觉得你们的态度非常不诚恳,但我同意休会,可我并不是很有时间,之后的联络你可以找我们的外交部长伍崇曜先生。”
说着,朱敬伦拍了拍一直发呆的伍崇曜,跟陈芝廷一样,他也没想到,他一回来,就被朱敬伦安上了一个外交部长的职衔,职衔不重要,他爹当年还带着三品顶戴呢,还不是照样让林则徐拖了裤子当众打板子,顶戴也是说摘就给摘了。
重要的是,朱敬伦给他的任命书上写着,位比正四品,这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实职大员,要知道广州知府也才从四品,也就是说在品级上,他比陈芝廷担任的那个知府还要高半级。
至于他爹当年那个三品的顶戴,那就是一个笑话,用来在小民面前充充数的,最大的好处是让伍秉鉴可以坐轿子,至于真正的地位,别说在从四品的知府面前显摆了,就是一个县令伍家都得好生伺候着,东印度公司的记载中,伍秉鉴见到清政府的小吏都会浑身颤抖。
而这个外交部长,显然不是他爹那种虚衔,委任状上明明白白写着,负责一切对外国交往事务,直接向广肇罗道台负责,也就是向朱敬伦负责。
所以刚刚得到这个委任状后,伍崇曜整个人都是发虚的,跟做梦一样。
但朱敬伦已经起身离开,伍崇曜反应过来的时候,朱敬伦已经走了出去,他有些冒失的追了出去,却被朱敬伦挡了回来,这又回来向瓦伦堡和克里斯蒂安拱手赔礼,显然他刚才失礼了。
跟伍崇曜不一样,陈芝廷的世界观是传统士大夫的世界观,自觉高人一等,士农工商,士族是第一。驸马房那种门第就不用说了,都是宋朝事儿了,但他哥哥陈桂籍可是实实在在的户部主事,是京官,他陈家也因此名正言顺的成了本地望族,乡绅领袖。
因此尽管一开始被朱敬伦举荐担任广州知府,他也是兴奋异常,可回家后才知道,朱敬伦这段时间在广东做的事情,在他一个读书人看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简直就是乱臣贼子才做的出来的事情,可现在他要接受这个乱臣贼子举荐的官职吗?
一想到朱敬伦做出了此等恶事,他就不由扼腕叹息,他觉得朱敬伦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在新安主政一方,做了不少的好事,就凭一个力阻洋人,得保国土不失,那也该永载史册,至少新安县志中会他的一片传文。
可现在朱敬伦竟然反叛了,虽然还没有打出造反的旗号来,可谁都明白,他反是迟早的事情,现在不过相当于一个枭雄,相当于唐代的地方节度使,本朝的三藩。唐朝之后,中央王朝就已经不在允许地方势力割据了,哪怕是本朝,康熙不也平了三藩吗。
所以朱敬伦迟早要么造反,要么被朝廷镇压,像现在这样各据一方,是不可能持久的,而且在陈芝廷的观念中,朱敬伦从一开始就不该这么做。
他听完了完完全全新安本地乡绅、兵勇的描述,他叹息一声,他不认为朱敬伦是一开始就打算谋反的,他倾向于相信士兵们说的,朱敬伦是被耆龄逼的没办法,是为了保新安闹饷的县勇才不得不上梁山,说到底还是为了新安子弟。
他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比如自己当知府,是为朝廷主政,而不是为朱敬伦效力,自己当广州知府,要是将来朱敬伦和朝廷决裂,他还能从中劝和等等。
为此陈芝廷纠结了好几天,才给自己找到了足够的理由,这才带着沉重的心思上任。
相比陈芝廷文人式的造作,伍崇曜就坦荡多了,他更担心的是自家的安危,他也知道朱敬伦这是造反,或者是造反前,如果把他伍家卷进去,可就不好玩了,但他的世界观是商人式的,跟土地乡绅的不同,大不了他还可以跑啊,这次他周游列国,那美国就很好。
所以他不但很快的就接受了这个身份,而且为之兴奋,甚至听儿子说朱敬伦曾经派人去借钱,他家只给了五百两,他还为此狠狠的斥责了一下儿子,转头就去找朱敬伦,表示愿意报效一百万两银子,这点钱真不算钱,他在伦敦的那些棉花,可价值千万了。
之后安心的投入工作之中,伍崇曜的工作可不轻松,因为他现在是光杆司令,手下一个人都没有,朱敬伦给他的命令是,让他着手组建外交部,这可真为难他了,他以前虽然也给官府做外交,但实际上的西方外交准则并不精通,所精通的,不过是把中国的人情世故和西方人的生活习惯结合起来,完全是自己摸索的。
但是他的心态很开放,他自己花钱,请了一个私人顾问,澳门葡萄牙政府的一个官员,剩下的人员,他在赫德的海关里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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