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勤的哨兵姓刘,年纪不大,有胜过同龄人的机敏,自打两年前被抽调到如今岗位,兢兢业业没有过疏漏。他打眼端详过横过眼前半个招呼都没有的俩生人,迈步上前,立正敬礼,“请二位出示证件。”
挡路的人对艾敏来说同样生疏,她的反向打量仅限于挡路的生脸与他军装肩章上滚动流光的金线。
与艾敏同行的女孩不明所以地来回打量这两人。
耐心在无声对峙中跌破低谷,小刘直接向对面人伸出手,神情肃穆,更警惕了些,“两位找谁?请出示通行证件。”
艾敏懒懒瞥他一眼,果断推开那只手,绕过他,拽起同伴向里走。
“不许动!”这是遇到顽固分子了?!小刘心头警铃大作,转身对擅闯者厉声警告。
艾敏淡漠回头,目光下移到攥紧配.枪、佩戴白手套的手上,自嘲地卷起嘴角——
即便是这里——看她生看她长的地方——也未尝不会狠厉地将她剥离在外,比如,眼下这样。
世事如此,从来都怨不得是什么善变。
小刘见来人并无过激举动,镇定了些,抓紧捏着对讲机呼叫搭档到场协助。
从值班室快步跑来的武警间有华发,明显比执勤的人年长得多,不消小搭档多说,敏锐地打量起眼前两个小姑娘。
几眼掠过白人女孩,老兵狐疑盯着另一位女孩,越瞧越熟悉……
老兵姓曹,将近五十,守在门前这岗哨粗算也有小十年……艾家的小丫头他早年常见,当年艾家的事在院里传得轰轰烈烈,即便搁到现在,他回头将三年前艾家那些个事倒出来想想,还免不了唏嘘感叹——
孙媳进门、孙女出走、老首长重病离世……
他才只是个外人呢,心里都闷闷地难受,艾家人什么心情,他远远不知道。
眼下,老曹半眯着眼瞧,心里半惊半喜,眼前这姑娘,与出走那位,真是越看越像……迟疑再三,他问出口:“小姑娘,你是不是艾家的?”
艾敏回头,看他的眼神毫无波澜,不答,反倒向他摊出右手,“我找傅家的傅强,登记进去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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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日忙碌在外,踏着单薄的日光辗转到家,这是绝大多都市人挣脱不开的生活轨迹。
严馨雪也无能免俗。
满载的公交车经过市中心的大站,卸下不少负重,轻快而行。
严馨雪抱着女儿随人流下车。
马路对面的钢铁结构威严屹立,透露刚硬强劲的一砖一瓦,年年岁岁一个样。
她匆匆穿过马路,踏上大院门前的空旷地,不时偏头哄着贴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儿,神色是专属于母亲的浸透霞光的柔。
搭公交车上下班的路途稀松平常,她独身、或抱着女儿,这几年走过近千遍。
这日想来也没什么不同,她逗着女儿嬉笑,走到院门前时,照例向哨兵微笑问候……就是这时候,从那位叔叔辈的老哨兵那里得知了晴天霹雳似的惊闻——
“严老师。”老曹站在小刘身边,眺望门外,见到严馨雪,神色舒缓,似乎特意在等她般,招呼着迎上去,顺便递上登记用的本子,开口一番犹豫:“你瞧瞧,这笔迹、眼熟不?”
严馨雪紧了紧怀抱,空出右手歉意笑着去接本子,目光垂落几行字迹上,指尖与边角将触未触,身形僵在那。她晃了晃神猛然抬头,神色惊变,出口的音调不自控地抖,“曹叔,她在哪?”
心里的猜测就此落了地,老曹呆呆地指指院里,“说是去了傅参谋家。”
匆忙道了声谢,严馨雪顾不上别的,揽紧女儿小跑进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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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却顾及的年轻女子全力奔跑着。她怀里的小女孩有些畏惧地紧了紧挂在妈妈脖颈的小胳膊。
皮鞋踏地的清脆声响被空旷层层叠叠递出好远,却又在近到家门前无端沉寂。
家门与门前花满枝头的梨树、连并着那道深刻入骨的梦中剪影,就那么无声交融映入眼。
突兀又自然,掀动她的欢喜与惊慌。
可眼前所见明明白白告诉严馨雪这不是梦——树下那人,与梦中欣然凝视自己的情形不同……她低着头,怀里圈着个小男孩,和另一个女孩一起,陪他摆弄积木。
艾敏抱着的小孩子是隔壁家的,可她旁边那位异域女孩,严馨雪确认没见过。
大概是她这几年结识的新朋友吧,惊喜之余,漫起点点心酸。
曾经她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亲密无间,如影随形。
而现在……
远远望着与自己无关的笑闹,靠近的渴望与畏缩破土而出交颈般缠绕上心,严馨雪静默着一步不前,收拢手臂,从女儿那里汲取暖意。
归家时间,院里常有人路过,弄出急促响动的只有严馨雪一个。即便想忽略她也不能,何况,艾敏本不想。
艾敏松开小孩子,和同伴招呼过,起身拍拍土,稳了稳呼吸,直直向她走来。
艾敏走到严馨雪跟前,那些盘踞脑海的问候还一个字没吐露,忽而被什么圈住小腿,惊得她咬到舌根。
艾敏沉下脸低头一看,罪魁小傅欢呲着小牙爽朗向对面的母女俩招手。
“姨姨!惜惜!”
严馨雪点点头,对小人儿笑笑,弯腰放下女儿,贴上小耳朵轻声哄她,“惜惜,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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