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开啦!城门开啦!”车马店号称“跑断腿”的三儿虽然饿得前心贴后心,但得了这样的好消息还是忍不住跑到街上大声吆喝起来。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灰棉袄的士兵,居然伸手塞给他一个窝头,笑眯眯地说:“老乡,给!”
三儿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窝头扔在地上,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军队,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军爷,您儿们这是哪的兵?游击队?”
“我们是解放军!平城解放了!”灰棉袄爽朗地笑着挥挥手走了。
“解放军……“三儿拔着脖子好一通细看,两口就把这个窝头吃了,也没就点水,噎的白眼翻了两三下,这才顺下气。他点点头,心满意足:“好!解放军好!”接着又朝城里头跑了过去,边跑边喊:“解放啦!解放啦!”
三儿跑的太快,迎面正好过来个人,差点一头撞上去,还好那个人闪得快。三儿一个趔趄,忙赔礼:“对不住!对不住!”又急匆匆跑了。
那人慢慢定住脚步,拍了拍身上的土,倒也没恼,笑了笑又坚定地朝着清远门走去。还没走出几步,后面就有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追了上来,喊着:“大孟!大孟!且站站(停一停)着!”说完就站在这人流之中喘息不已。
大孟果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一个梳着剪发头,穿着学生布裤子的女孩子一手叉着腰喘气。他笑着走了过去,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要低上一头的小姑娘,问:“可是外(语气词)掌柜的还有哈(啥)事叫俄(我)?”
女孩子边喘气边摆手,还看看四周,发觉没人注意自己,这才从袖里摸出一块大洋来,交到大孟手里,说道:“没事,没事。我大大让把这一块钱给你,说是出了城寻上营生(工作)最好,一时寻不上,也不能饿着了。要不再去找找你二岗(哥),让他帮帮忙?”
大孟并没有接钱,反倒是用力摇了摇头,说:“掌柜的已经给俄结下工钱了,咋能另给一块?本来徒工就没得工钱,已经算哈厚待了,人不能不依足厌……”他的口音重,女孩子似乎并没有完全听懂,也不大想听下去了,就把这块钱硬塞进大孟的褡裢口袋里,转身又后退了好几步,生怕他把钱再还回来。
“我大大还说了,以后要是进城没有跌歇(休息)处,尽管来我家!”女孩子又嘱咐了一句,接着盯着大孟看了好一会儿,像是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甩了甩手,说,“那我就回了,还得看弟弟呢!”说完扭过身子就走了,几下就消失在进城出城的人群中,似乎还有听不大清楚的哭声传来。
大孟摸摸头,也是不明所以,不过拍拍褡裢里那块银元,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肖掌柜是个好掌柜,一般的徒工根本没有工钱,连饭也不给吃饱。他跟着的肖掌柜就头一年没给过工钱,第二年就给了一块大洋的工钱呢!大孟还记得自己年前拿着这一块大洋,高兴地跑到二哥家,郑重地交给了他妈,让妈给收着等娶媳妇。妈高兴地摸着他的头,说我娃长大咧,能挣哈(下)钱咧。
今年本就该出徒了,这仗年前打了个年后,大孟又白吃白住在肖掌柜家待了够三个月,这临走还要给一块大洋,真是个好人!大孟身高腿长,转眼就走到了城门口,他回头看看高高的城门楼子,觉得自己满身的力气,总会有条出路的。
他眯着眼看看路来路过的人们,发现路边边上有个笼着手卖梨的人,心里一阵高兴,这里卖梨的准是老乡。大孟兴冲冲走过去,问个好:“大哥,卖梨呐?”
“咦!后生家!”卖梨的一听就笑了,果然是个老乡,“你载(这)是作甚恰(做什么去)?”
大孟憨憨地笑了,说:“俄也知不道,准备寻下点营生么。大哥知道哪要人表(不要)?”一笑这一脸的稚气,大孟其实也还是个孩子,今年不过才十六岁。
卖梨的努努嘴,瞅着西面的山,说:“除了煤窑要人,这年月,哪了还能多要人咧?不过你这来(这样)后生家能吃下那来苦?”
“煤窑?外(那)是下井咧?多长结一回工钱?”大孟从来不关心吃不吃苦,最关心的莫过于工钱。
卖梨的肯定地点点头,说:“俄听说是月月结工钱,给的也不少。不过那可是拿命换唻!你这来后生不怕?”
“怕啥?怕就不走西口咧!总比饿死强哇?”大孟胸脯挺得高高的,笑着道了谢,还真的一直朝西走去。
他走过半日光景,也是口干舌燥,虽说这些天没断了粮,但也每天只能喝点稀的。早上开城门的兴头上,也不觉得辛苦,这走了大半日,饶是他这样的大小伙子,也觉得有些累了。
大孟蹲在路边边上,翻翻自己的褡裢里,除了一个硬的像鞋底的饼子,再没有别的吃的。他用力咬了咬,只在饼子上留下几个牙印,连个圪森森(渣渣)都没咬下来。他想起掌柜家里那个绿色的军用水壶,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那值钱东西咋会给俄来?算了,还是走哇,找到人家跟要上一口水喝!”
大孟再次站起来,继续超前走。身后好像传来一阵“得得得”的马车声,他心里一阵高兴,要是能搭上一辆大车,自己省多少力气!他回头细看,真是一辆大车!连忙高兴地迎了上去,笑着打招呼:“师傅!能捎上俄不?进沟里头!”
赶大车的师傅歪头一看,是个小后生,大个儿大长腿,一看就是外路人,便拿鼻子哼了一声:“你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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