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被芷兰郡主教训了,我来看看热闹。”
梅娘一脚踏进门来,嘴里说着这样的话。鱼若安却并不觉得讨厌,神情木然的坐在桌边,看着她在窗边坐下来,借着外面的雪光,查看婢女们的女红。这个年近六旬的妇人虽然面容尽毁,但是五官轮廓还在,若安忍不住细细打量她,发现倘若没有两颊的烙伤,梅娘年轻的时候应该也算是位美人,可究竟是谁那么残忍,毁了她的容貌呢?…
“我的脸,是自己毁掉的。”
梅娘会读心术似的,突然开口道。鱼若安吓了一跳,又觉得非常尴尬,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我、我没有刺探你**的意思…”
“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有什么闲工夫管别人的事情呢。”梅娘放下手里的绣盘,看着她,依旧毫不客气的说道:“别怪芷兰郡主,也别怪侯爷,他们确实是跟你不一样的人,从出生到现在就没人敢顶撞他们,遇到你这样的刺头,难免会有反应过激的时候。”
“我有什么好抱怨的。”鱼若安偏头嘲讽的笑了下。
梅娘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开口道:“你知道吗?我是悬铃长公主的陪嫁宫女,十三岁的时候就跟了公主,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她,就算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长公主,从皇宫下嫁良伯候时,也是受了委屈的。”
她突然说起这种宫闱秘事,鱼若安不由竖起耳朵,继续听了下去:“长公主自幼识文断字,又喜好武艺,在所有的皇子皇女中最受先皇宠爱,人们甚至私下议论,倘若公主不是女儿身,一定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可就是这样一位心高气傲的公主,也不得不遵从皇室的惯例,下嫁良伯候,与诸侯结成姻亲,从此远离朝堂,远离她深爱的一切…”
梅娘站起身来,推开窗棂,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雪景:“先代的良伯候是位纤弱文静的大人,他深深的爱着长公主,却一直不得她垂青,因为她爱的是那种叱咤风云的英雄,绝不是宁静度日的凡人,所以在生下继承人之后,长公主便将自己所有的抱负和憧憬,全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让他经受最严格的教习和训练,同时将自己全部的柔情掩藏了起来,一心一意的为儿子铺垫前程,增添羽翼…”
她的神情语调中,都带着丝丝忧郁和悲伤,让鱼若安觉得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开口道:“可是这位公主的委屈,不都是自己造成的吗?如果能够认清现状,好好过日子,又有什么值得痛苦的?!”
梅娘回头看着她,惨然一笑:“人都是看别人时无比清晰,轮到自己,再聪明的头脑也都的是啊,如果真像说的那么轻松,如今自己身陷九方府,吃香喝辣,不也该认清现状及时行乐吗?…
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梅娘走到她身边来坐下,继续道:“所以就算是主仆有分,我却是真心实意的同情我那可怜的公主,就更加离不开她,但她却希望我能够得到一个女人应有的幸福,当我到了适婚的年纪,就开始张罗为我寻找婆家,可我绝不愿离开她,又没法忤逆主人的意愿,只能自己毁了自己的容貌,让那些有意娶我的男人打退堂鼓…”
这么惨烈的往事她却说的云淡风轻,鱼若安只觉得背后发凉,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刻骨铭心的主仆情谊。梅娘坐直身子,又恢复了平日那种坚毅冷漠的表情:“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贵族王侯有自己的游戏规则,这种规则就是天命,是谁都必须遵守的,也是任何人都无法打破的。所以,如果你想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也就必须要遵守这样的规则,要认命,要懂得遵从,才能从主人那里获得庇护,否则,就算是同为仆人,我也会看不起你,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说到最后,这老妇话语间流露出一种令人战栗的气息,就算是气焰嚣张的薛芷兰也没法带来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鱼若安尽管有一百个不情愿,也绝不敢在她面前轻易造次。
看她不说话了,梅娘便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说道:“对了,后天便是冬至,我会吩咐后厨给你做碗粉汤饺子,就算是关禁闭,还是要过节的,是不是?”
说完,她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薛芷兰这次是真的病了。从梅园回来不久,她就开始呕吐发烧,稍有点动静便会惊厥哭叫。家仆请来了遂城最好的医者,轮番下药,折腾到次日清晨才略有好转。
薛芷兰从符公侯府带来的丫鬟守在床边直哭鼻子,一个劲的劝慰道:“郡主,您可要放宽心啊,豆子命该如此也没有办法,但是您可不要生侯爷的气,他从来便是个喜怒无常的秉性,绝不是冲着您来的…”
“我知道,我绝不怪他。”薛芷兰枕着玉枕,瞪大眼睛看着房顶,眼泪顺着脸颊不断落下:“冤有头债有主,豆子是我从小养大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这口气我不会就这样咽下去!”
“可您不是不怪侯爷吗?…”丫鬟抽泣着,疑惑的问道。
薛芷兰咬着牙,娥眉紧锁:“当然不关他的事。如果没有那个贱女人,没有那个狗东西,豆子又怎么会惹怒了侯爷,又怎么会遭此横祸?!我一定会为他报仇的,一定会将那女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丫鬟听了觉得心惊胆颤,刚想出声劝慰,就见门外走进一个宦官打扮的年轻男子,纱帘外瓮声瓮气的说道:“郡主安好。听闻郡主玉体不适,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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