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底,妻子要去北京听为期三天的培训课,五岁的儿子又被接去奶奶家了,我学校的课也刚刚结束,于是就与妻一同去了北京,此次一行有两件事情要做,一是去拜访一家合作已久的出版社,二是会会久违的大牧。
走访完出版社的翌日晚,我约大牧在王府井见面,因为自己从未去过王府井,想顺便逛逛那里的夜景。大牧比我先到,高大的身影立在路边,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很是突出。他变化不大,不同的是鼻梁上架着一副轻飘的眼镜,以前倒是见他只在看电视时才戴,而他说如今视力已经下降到不得不一直佩戴的地步了。
在王府井随便转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该到晚饭的时间,便选了一家烤肉店走了进去。两人坐定后,店员递过菜单,大牧转而将菜单送至我面前。
“你多点些喜欢吃的吧,我平时很少吃肉,晚上也基本不吃东西,喝些啤酒就行了。”大牧说道。
我要了五个肉串,两盘拌菜,四瓶燕京啤酒。大牧见我一人吃挺没趣,也跟着吃了几口,然后就只管喝酒了。
“在影视公司做事还算顺心吧?”我问。
“经历的多了,就没什么顺和不顺可言了。”大牧淡淡地回应道。
他的工作看似没有什么起色。
“这倒也是,你比我整整大十岁,彼此的状态和心境必然不同,和你相比,我还算青涩些。”
大牧不语,喝了口酒,又夹了两口菜。
“一晃七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还有在国内见面的机会。”我说。
“在那边奔波劳碌,一晃几年,没想到最终还是回来了。”大牧说。
“其实当初你若返签回去,就职再满三年的话,不是一样可以申请归化。”
“算了,既然事已至此,又何必再劳苦一番,既回之,则安之罢了。”
“你在学校干的怎么样?”大牧问道。
“还好吧,一面做教学,一面搞科研,教学上对得起学生,科研上对得起自己,反正尽力做了,得失如何,结果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呃,听你这番话,应该熬到副高水准了吧。”
“还早着呢,我才工作几年啊。”
我打开第二瓶酒递给大牧。
“你还不打算结婚吗?”我问。
“我也是顺其自然,起码目前没这个打算。结婚这种事,最佳年龄和时期一旦错过,往往就不予考虑了。”大牧自嘲般地笑道。
“这种想法也算正常,不过我走后的那几年你没找个女朋友吗?”
“没有,其实就是一个人呆惯了。”
“就你,不会吧?”我一脸猥琐地看着他。
“现在一个人也不错,免去不少麻烦,也落个清静。越是习惯了这种状态,就越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记得初到日本时,常会怀念与家人围坐一堂的情景,可这种情景如今就在身边,却变得平淡无味了。一个人呆久了就变得难以和家人达成默契,好像自己强行要在他人面前树起一道无形的墙,拒人于墙外。我刚回来时就有这种感觉。”
“在日本,我们的社会角色过于单一了。可如今我还是一样,你就不同了。”大牧说。
“的确,我生活在父母身边,找到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也建立了家庭,从社会角色的单一转变为多重,从为己履行责任转变成为他人履行责任。刚回来时的那种与他人格格不入的感觉如今也越来越淡化了。”
大牧的酒喝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又开了一瓶,自斟自饮上了。
“怎么样,你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吧,一晃儿孩子都那么大了。”
“还行吧,现在的我比起从前改变了不少。”
“哦?”
“我是指在婚姻生活上,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国外的生活经历足以使自己修炼成一个具有忍耐力和包容心的人,并为此深信不疑。其实这只是对自己的一种误判,实际上并非如此。”
大牧莫名其妙地努着嘴,似乎在等我接着往下说。
“其实,在日本多年的生活,使自己日渐缺失的正是忍耐、包容他人的心力,殊不知忍耐包容他人更难于忍耐包容自己,和自己的对白太多,就很少会去审视他人的感受,总是习惯于面对自己内心世界的人是难于面对他人的。”
“因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婚后的我处处由着自己性子来,总是满脑子浮躁,也为此处处碰壁,撞了一头的包。不过好在从中参悟到一些道理,懂得了包容二字背后的真意,当初无法释怀的事情,如今想来竟是那么的简单浅显,这是须要付出痛苦的隐忍才能体悟到的。”
“婚姻是需要经营的,个中滋味得自己品味,慢慢的你就悟出了道儿。”
“但悟不正确,或不具有所悟之能,就意味着玩完了,所以身边离婚的人越来越多。这种参悟的辛苦比起在日本的生活,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以为自己曾经的生活经历足以完全受用于接下来的人生,却想不到这些独身的经验主义对真正的婚姻生活并不通用。”大牧自顾自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
他随即也点起了头,像在回应我,又似在独自沉吟。
人生亦是如此,每个阶段都有意想不到的不足,每个阶段都有需要调整和改进的地方,必须随时去反省和顿悟,这样才会很好地维系和完善自我和他人的关系。想走出完好的、圆满的人生,只能如此,否则就会糟粕不堪,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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