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某个深夜,段明漪在贺宁铮委托的律师拟定的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带着贺宁铮签给她的那张支票和十来个行李箱囊, 同段老爷和段太太同乘洋车, 离开了贺公馆。
此事于次日登报, 当即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消息一经传出, 难免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毕竟身处特殊时期,每天都有比这更牵动人心的大事发生, 没过几日,此事便在人们的热议中淡化了下来。
这半个月,红豆不是陪贺云钦养伤,就是去看望母亲和哥哥,因这一仗不知要打多久,虞太太他们并未做在重庆长久住下来的打算,寓所是贺云钦托朋友赁来的,为了两头方便照应,离贺公馆不算太远。
各处都不错,就是房子久未住人,略旧了些,刚来时,尘埃积满了每一个角落。
幸而虞家带来重庆的几位老下人手脚都甚麻利,在虞太太的指挥下,几日工夫把屋内屋外收拾得焕然一新,又将带来的行李打点整齐,一一安置到该安置之处。
舅舅一家人同趟飞机来重庆,他们本地并无熟人,之前麻烦贺云钦好几回,知他此时在养伤,不好意思再让他帮着找房子,一时之间未找到下处,不得不暂时跟母亲和哥哥挤在一处。
潘太太颈上刀伤未愈,本该每日静心养伤,然而真等安顿下来,她自觉远离了炮火,心里一闲,市侩嘴碎的老毛病又犯了,从早到晚难免挑剔几句,无端讨人嫌。
虽说虞太太并不如何跟她计较,两人每日总少不了龃龉,潘茂生是既畏妻又怕妹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倒是虞崇毅和玉沅成日忙于拉架,新家因而吵吵嚷嚷的,每天都很热闹。
经过这些日子的静养,贺云钦的腿伤已经明显好转,比起段明漪究竟何时肯搬离贺公馆,他显然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关注,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余管事将报纸送到房中来,然后利用吃饭的时间,跟红豆共同翻阅。
他关心组织中某件事的进展,为了安全考虑,成功与否,不必同伴专打电话,报纸上便可见分晓。
然而一等好几天,他和红豆始终没等来要等的消息,这日早上起来,庭前几丛带霜的秋菊被风吹得摇曳不休,天气明显又冷了几分,下人一早将报纸送来房中,便主动到屋角给西洋壁炉生火。
红豆仍在梳洗,贺云钦杵着拐杖在外屋慢慢地走,一接过报纸便看了起来。
红豆从里屋出来,一眼便看见贺云钦立在房中,他一只胳膊杵着拐杖,另一只手却拿着一份报纸,盯着报纸,神色变幻莫测。
红豆心中一动,忙快步走过来,贺云钦听到妻子的脚步声,抬头看她一眼,扔了拐杖,一瘸一拐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这时下人掩门出去,红豆踢了拖鞋,将腿缩到沙发上,挨着贺云钦的肩头,往报纸一看,登时明白了,所有报纸铺天盖地全是伍如海在上海遇刺的消息。
上写着:伍如海因新近结识某位情妇,近来常去这位情妇寓所下榻。今日凌晨,伍先生刚从该情妇寓所出来便遭了埋伏,虽在军弁的护送下侥幸撤离,但因背部中弹,当场便丧失了意识。
行文末尾,撰写者针对伍如海的伤势发表结论,他如此评价:此贼就算日后醒来,多半也会丧失行动能力。
如此大快人心的消息,红豆看得心怦怦直跳,加上前两次,这是伍如海第三次遇刺,前几次叫他侥幸逃脱,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她难掩激动的心绪,问贺云钦道:“报上说的情妇是陈白蝶?”
贺云钦显然不比她平静多少,静了几秒才点头道:“早前几次暗杀都未成功,这一次我们转移思路,专盯陈白蝶在报上大肆兜售的那栋洋房,这房子早在开战之前便已空置,伍如海表面上将陈白蝶安置在旁处,实际上,他为了掩人耳目,每回来沪跟她秘密幽会时都选在这寓所,苦等了一个月,终于盯到伍如海的行迹。”
红豆高兴得仰头舒口气,这一来算除掉了两大心头之患。
自从得知陈白蝶跟伍如海在一起的消息,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公公表面上未有行动,贺云钦也极沉得住气,但此事终归是个隐患,如今伍如海在与陈白蝶幽会时出事,以此人多疑的性子,就算日后侥幸醒转,也决不会在让陈白蝶再伴其左右。
她拍拍胸脯,正要说话,下人在外头叩门道:“二少爷,二少奶奶,给二少奶奶做检查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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