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知是第几天了?
达尔汉无神地凝睇著床上昏沉不醒的人儿,在锦褥旁执著冰凉的小手,反覆低哑呢喃:「猫儿,要活下去……猫儿,要活,你一定要活……」
生石灰粉对他的眼睛并没有造成重大伤害,待属下找来菜油拭净之後,即复得光明一片;但睁眼後所见之景象,却更教他痛彻心扉!
回想医救这可怜的小旗女时那血流成河的画面,以及医士为了制止她身上巨大创口失血过多,而决定以烙铁烧结那血r馍糊的伤口时,皮r焦黏的滋滋声响与她痛醒的凄惨哀号……老天!为何是她,而不是由他来受?
他本来深信自己可以保护好猫儿,让她在刀光剑影间仍得以保全;他以为把她安置在自己身边,是最好的安排;可笑他最後竟要她以身相护?!
身为一个男人,他竟让最心爱的女子为自己重伤昏迷!一生至今,他从未如此时此刻般痛恨自己,深觉自己比残废还要没用!
他心中充塞了无尽的懊悔与憎恨;他恨透挥刀重砍伤小猫咪的克额仑,更恨死了自己的刚愎自负,克额仑这一刀含有滔天的致命愠恨,恨不能一记便立刻了结他这条x命,而今却是个弱小女子咬牙承担……她受得了吗?
要是她捱不过……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天!那他这一生的情感,将再无寄托之处啊!
「猫儿……」握紧她的手,心谷一角崩塌的撼动,热红了达尔汉的眼眶。
原来--是爱。
爱,这种远超过「喜欢」太多太多,他以往从未遇过、也从未有过的感觉,早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叩入了他的心门。
他爱上她了。
他欢欣於这样的发现,却深深遗憾是在这样的时刻。「猫儿,你一定要好好活过来,听我告诉你那些我尚未说过的许多话。猫儿……」若她就此长眠不起,他怀疑自己还剩多少活下去的勇气?
「猫儿,活下去!」愿一声声深情款款的呼喊,能传达到幽冥暗界去,引导迷途的她再次回到这有光明、有笑语、有他的世界来。「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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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十天,庆欢终於从昏迷高烧、呕吐、无意识呓语的情况转入稳定。 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她消瘦了一大圈,看得镇日於床畔半步不离的达尔汉心疼不已。
男子专心一志地等待她醒来那一刻,祈望她睁眼就能看见他在旁边,轻轻而真心地说:爱她。
奈何,事与愿违。
喀尔喀蒙古草原上的三大部盟从来都是相互箝制,平静度日;如今他们的大汗死、王子被禁,群龙无首的窘况不仅引起另外两大部盟蠢蠢欲动,辖下的盟旗亦惶惶无依。另外,部盟内原属卓布库的残馀党羽,亦尚未完全翦除。
内忧外患,达尔汉身为唯一王族,无异是整个部盟最具主事资格之人。他背负了部盟的安定、盟旗的持续归顺、还有皇上当初许他掌旗殊荣的信任、母亲死前对他的期许……诸多包袱使他不能继续缅溺於儿女情长。等不到猫儿睁眼,他已先在哲别耶齐寒著脸三催四请下,被迫移往王帐,同长老、将士们共商大计。
无比忙碌的日子里,他派人每日来回於斡儿朵和王帐之间,详细询问小猫咪康复的消息。他狂喜雀跃於得知猫儿的醒来,命人小心翼翼地把她接到王帐来就近照顾,每天都要奴仆清清楚楚向他报告,他的小猫今天如何。
无奈事务繁忙得紧,每当他前往帐包探望她时,她总是已经沉睡了。他只能在床畔静览她削瘦却仍绝美的睡容,说著她听不见的爱语……
他怀念极了从前与猫儿卿卿我我的生活,但愿这样乏味枯燥的日子快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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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未融的平原上,一长列队伍徐缓前进,来到了这个位在外喀尔喀蒙古草原上的部盟。来者,正是皇帝遣来宣读赐封皇旨的特使。
身为特使的男子相貌俊美,翩翩风范气质出众,身分位列郡王,亦是达尔汉京城结拜的故知。
「安答,多年不见,你气色风采依旧!」蒙古语的「安答」乃指结拜兄弟。
「达尔汉,你倒变得快让我认不出了!」特使抱拳笑揖。「瞧你人高壮许多,不剃发、不扎辫,还蓄了须,一身打扮完全不同以往,你真的是我认识的达尔汉吗?」
「哈哈……不论我外貌如何变换,称你一声安答是绝对假不了!」
两名身躯高大的男人,一个俊美轩昂,一个霁霓飒朗,同样引人注目。
「外头风大雪冷,快进帐内去吧!我已经让人备好烤全羊、n茶和醇酒,为大家砝寒解渴。」达尔汉竭尽地主之谊。
「对了,还有一个人要让你见见。」特使转头把此番随行的儿子唤到跟前,「这是小犬,今年六岁了。」
「叔叔好!」小男孩以蒙语问好,脸蛋红扑扑,显然对此次关外远游十分兴奋。
「哦?你儿子转眼那麽大了!我当年离京时他还不满周岁呢!」达尔汉把这个神采奕奕、唇红齿白的小男孩细细端详了一回,忍不住惊呼:「安答,这孩子跟你简直是同一模子出来的!我六岁进皇g见到你时,你十岁;这孩子除了小一些,俨然就是你当年的模样啊!」生命的奥秘,他初次体见。
特使为他的话笑开,眉宇之间洋溢著一份自傲:「那是当然。因为是我的儿子呀!」
望著眼前这对父子,一股不知名暖流灌入了达尔汉的心窝,他为此震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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