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燕白懵懵懂懂。
他问:“昆仑不就是个破落户吗?还有什么传说啊。”
没有人回答燕白,凤鸣凤舞跟在道子身后一丈处,姿态恭谨。秦湛看了燕白一眼,开口多说了一句:“日起昆仑,月落合虚。”
“日起月落之话,虽有因昔年昆仑强盛附势褒赞的成分在,但仔细想想就会明白,这句话却也没有说错。”
燕白温声看向秦湛,秦湛指向昆仑群峰,对燕白道:“你看,昆仑山脉是四方而高,中央有池的形状。至高处直指天璇,至低处仿若汤谷月泉。”
“昆仑是最接近的天的地方,日若起,必是昆仑第一明。月将落,也必是昆仑捧最后一轮光。”秦湛的手若有似无地扶着自己的剑,侧首对道子慢慢说:“道子选择来此,怕是天柱的传言不虚,此处是距天梯最近的地方,也是最方便拿我去做养料的地方吧。”
“若是远了,我挣扎、也拼出了一个挣脱的结局,天上城放过阆风的决定可就太过得不偿失了……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一击必胜。”她微微颔首,“是这个意思吗?”
道子尚未回答,燕白先惊了。
他说:“什么,要拿秦湛祭天梯?这怎么行,谁说的,我不同意!”
他说完才想起道子没有回答,他又惊又急,连着对道子道:“你、你可千万别听凤鸣乱出主意呀!”
凤鸣听到这里,冷冷插了一句:“乱出主意?你是要尊上被困死在这里吗?”
“重玄,你来此世数十年,连护住尊上这件事都未做好,有什么颜面来指责我?”
凤舞阻拦了凤鸣,她看向燕白,对燕白道:“重玄,阆风一战你后期也见到了,我与凤鸣什么也没说过。”
燕白哑然,他重新看向道子,却问不出话。
他想问,却生怕问出一句:“对,我要拿秦湛的命来换我的命。”
燕白难过极了,他低下头,心里想着怎么就会这样了呢?天上城主是个在乎城民远过自己的人,小越是个在乎秦湛远过自己的人。在秦湛和大多数人的眼里,越鸣砚与道子几乎可以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在燕白和凤舞的眼里,他们却没什么不同。
他们俩都是将自己看的很轻的人。
燕白在天上城不知陪伴道子几许,从被他锻出,陪他在洪荒混沌中遵循天道斩诸恶,直至诸恶荡清,命轨生天上城,孕出道子的同族,与他一并再创三千界。
在燕白的记忆里,道子少有片刻安稳。唯有一次,在三千界结成而天上城疫病未发之前,道子在屋中瞧见院里夜树盛放,瞧了几乎有三刻方才重新回神处理诸事,这三刻,大概就是燕白记忆里唯一的全然属于道子的时光。
道子的上万年,前一半为天道整肃宙宇而活,后一半为天上城而活。细数下来,也只有作为越鸣砚的这二十五年,是全然凭借自己的心性而活着。
燕白是道子锻出的剑,他们之间天生便有剪不断的联系。越鸣砚会上阆风,多少是因为燕白在阆风。而在阆风的燕白,坐在阆风祖师的雕像上,往下看了那么一眼,自然也见到了这次上山待选的弟子中有他等了多年的人。
燕白比谁都随他更久,也自然能一眼瞧出他不完整,不仅仅是没找回奠基在此世的部分。他好像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所以本来不喜欢秦湛收徒的燕白方才忽然间改了态度,他那时是秦湛的剑,多少也能影响些秦湛的主意。秦湛果然注意到了“越鸣砚”,像燕白期待的那样,收他为徒。
道子失忆,彻底将自己当作了“越鸣砚”,若是凤鸣凤舞大概会觉得心惊头痛,燕白却只会觉得兴高采烈。
他等了许久等不到人,却等来了秦湛。正如同他曾说过的那样,哪怕只有六十年,他也喜欢做秦湛的剑。
出于这一点,燕白并不想“越鸣砚”恢复。所以一方面他出于愧疚总是劝秦湛对“越鸣砚”更好些,另一方面,他即使知道如何才能帮助越鸣砚治好眼睛,也闭口不提。
燕白想得太简单了。道子做道子其实并不开心,那为什么不能一直做越鸣砚去。天上城只剩他没治好了,他也没有必须要回天上城的理由。
这里是他创造的世界,他留在这里,这里有秦湛,难道不比天上城要好上千万倍吗?
他想得简单,所以没想过对于不记得的“越鸣砚”而言,自然是这里好过天上千万倍,但对于道子而言——
对于他而言——
道子没有回答秦湛也没有回答燕白,对于天柱一事,他既没有说有,也没有说不是。
他没什么起伏地对秦湛说:“昆仑雪寒,你自己多注意。”
秦湛见道子没有任何别的吩咐,禁不住眉梢轻挑,可道子的确说完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秦湛见状,问了一句:“不怕我跑吗?”
道子答:“你自可以走,但阆风走不了,纵使你能一夜间移走阆风,还有祁连、莲华、云水宫。”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竟然极其细微的微微动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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