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妄言?”
高旭耷拉着手,凝滞的目光仍旧呆呆地的屋顶,隔了半晌才缓缓道:“朕不怪你,只是心烦得厉害。想想朕继位已有十五年,大婚也已十年,直到今日却仍未有子嗣降生,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今皇后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朕只盼着能是个皇子,也好与天下臣民有个交代,却不想莫名其妙的……唉。”
“陛下可是在疑心什么?”徐少卿察言观色,接着话头问道。
高旭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厉之色,但仍旧没有动,轻轻摇头道:“这些年宫中一直都有传言,朕总是不信,可是这次皇后小产实在太过蹊跷,朕思虑了这么些日子,就是放不下,总觉得这种其中没那么简单。”
他说到这里,忽然翻身坐起,望着徐少卿缓缓道:“朕这皇上当得窝囊,可也不想被人蒙在鼓里。这次,朕定要查个一清二楚。”
徐少卿听他这话有几分像在赌气,又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跪在地上道:“此等事牵涉重大,轻则后宫离乱,重则满朝动荡,天下骚人,还请陛下三思。”
“朕意已决,不必再劝了。”
高旭将手一挥,身子微微向前俯着,凝视他道:“朕此生唯一信任的就是徐卿你,难道徐卿便不肯为朕分忧么?”
……
京师东城,水月坊。
这里并非闹市,颇有几分闲静。
长街正中有一处院落,前后三进,青砖黛瓦,迎面两扇朱漆大门,从外面瞧着与寻常富户家的宅子并没什么两样,但入门一瞧,便可知其中是藏富不露。
但见门楼、砖墙、木门、窗棂、檐下、围栏……
到处皆是精美绝伦的砖雕、木雕、石雕,其间亭台楼阁,花草繁茵,果真是个怡人雅致的好下处。
后进园中,一株百年的紫藤爬满了棚架,藤花依旧开始,恍如粉紫色的垂暮,但叶儿却已转黄,片片随风飘落,凭添一丝凄然的惆怅。
高暧坐在棚架下的石墩上,手托花绷,默然挑弄着纤针细线。
早先礼佛,用不着研习什么女红,这东西还是回宫后跟翠儿学的,也是断断续续,没个章法。
如今答应了他,又到了这里,总觉该有个新样子,这才重新捡起来,指望绣个“连理双栖”,“鸾凤和鸣”什么的,不想却如此之难,起手边不知费了几块帕子。
昨晚那个,翠儿倒说可以了,可她却执意要换,如今手头这个绣着绣着,又觉不称意了,究竟怎生才叫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亭外脚步轻响,翠儿转眼便到了跟前。
“公主,公主,徐厂公回来了。”
她身子不由一颤,绣针刺破指尖,缩了手,血却滴下来,皎白如月的丝绢转眼便晕开一片鲜红。
自从回到京师那天,他独自入宫,这连着五日都没有回来过。
害得她每日提心吊胆,望眼欲穿,对着菩萨一遍又一遍的念经祈愿,生怕真的出什么岔子。
如今乍听他回来,怎能不心头怦然。
“公主,你的手!”
“不碍事的,你先下去瞧瞧,灶房那边预备好没有。”
高暧轻吮着葱管柔荑般的手指,强压着心中的兴奋,不愿让她瞧出来,那语声便如空谷呢喃,不露半点痕迹。
翠儿皱眉不解道:“公主,这才午时刚过,哪有这么早预备晚膳的?”
“徐厂臣诸事繁杂,许是这会子还没用午饭呢?快些去吧。”
翠儿无奈,只得转身去了。
她呆了呆,垂眼瞧着丝绢上染浸的鲜红,自言自语道:“好容易开了头,现下又要弃了。”
正自苦笑叹气,便听不远处那冷凛的声音轻笑道:“什么又要弃了?”
高暧吃了一吓,忙不迭地将那夹在花绷上的帕子藏到背后。
但却已晚了,只见那霜白色的虚影一闪,人便已到了面前,毫无顾忌地伸臂将她揽在怀中,另一手探到背后,将那花绷夺了过去。
“哦?瞧着像是‘连理双栖比翼图’,是绣给臣的么?”
他一边端详,一边挑着唇角饶有兴味地品评道:“可这双栖比翼鸟怎的瞧着有些怪,依臣看来,倒有几分像鹊。”
高暧登时大窘:“我手上粗笨,不过是随便绣绣,哪敢送人。”言罢,抬手便去抢。
徐少卿将手一扬,挑眉笑道:“虽是绣工算不得最好,但总是公主一针一线的心血,便只是绣个名字,臣也喜欢。”
她见他线也不拔就要往怀里揣,羞着脸道:“这个不好,待我这几日重绣一幅与你吧。”
“哦,那公主便承认这帕子是要送与臣了咯?”
“你……”
几日不回来,才刚一见面,便又来占自己便宜。
高暧面红过耳,抬手在他胸前轻捶了一记。
徐少卿呵然一笑,将花绷轻放在石桌上,双臂收紧,将她搂在怀中,轻吻着那火烫的面颊。
吻了两下,兴之所至,便俯头要亲她樱唇。
她立时慌了神,只怕被瞧见,赶忙侧头躲避。
“大白天的,厂臣不可这般,万一有人来了……”
“白日又怎样?这是臣自家院子,那些仆婢等闲怎敢进来,公主放心好了。”
“不,不行!”
高暧死命挣扎,把头紧贴在他胸口,说什么也不愿抬起来,全然没想到这般样子若被瞧见了,反而更加说不清了。
徐少卿含笑看着她那副窘态,倒也不欲逼得太紧,手上慢慢松了,但仍将她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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