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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顾不得肚腹间的不适,抱住他急道:“你的手!”
他回眸一笑,将她稍稍推开些,低头咬住箭杆,脖颈一扬,“嗤”的便拔了出来。
鲜血激射而出来,喷溅在她侧脸和霜白的护领上。
腮颊温热,唇齿间的咸腥气登时更重了。
徐少卿又冲她轻笑了笑:“放心,这箭没毒,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碍事。”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只青釉小瓶。
“我来帮你上药。”
他愕然一愣,见她面色郑重,眼中满是焦急,心头不由也是阵阵火热,便将那瓶子递了过去,又咬住臂上的衣袖用力扯破,露出尚在流血的伤口。
高暧赶忙拔去瓶塞,将里面的金创药粉倒在伤处,片刻间止了血,又撩起裙摆,用牙咬开个口子,撕下长长的一条,替他将伤处仔细裹缠好,便紧挨着他不动了。
外面风声尖响,暴雨飞蝗般的箭矢仍未停歇,乘舆近处的沙砾上已密密的扎满一片,有的斜斜戳进车底,距他们不过尺许远。
而那些崇军除了轻盾之外毫无遮蔽,成片成片的中箭倒下,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瞧来,这里便是绝地了。
早知如此,真该早些带她走,兴许还能闯出一线生机,如今却夫复何言?
既然已走到这一步,或许这便是命。
徐少卿挑唇苦笑,忽然问道:“公主怕么?”
“我不怕。”
那柔细的语声在耳畔答着,竟是斩钉截铁,说不出的淡然。
他不禁一愣,垂眼望过去,就见那清丽的俏脸上泛着一抹恬然的笑,果然丝毫不见惧意。
“那几个月不见你,我这心中难受得紧,每日里便像行尸走肉,恨不得死了倒好。现下好了,就算是死,也可以和你死在一处,还怕些什么?”
高暧紧紧攥着他的衣袍,半点也不肯放松,那澄亮的眸子在这昏天黑地中竟是说不出的清澈。
他望着她,也是一笑,随即张臂将她拥住,平平地躺了下来。
彼此相知,无须多言,紧紧拥着,仿佛外面的杀伐血腥都泯于无形,唯有天穹为帐,大地为榻。
然而他心中却有一丝酸楚。
蒙她倾心相爱,此生已然无憾,可这不顾一切的爱念换来了什么?自己又给过她什么?
既然情深似海,便该还她个一世欢虞。
可自相识以来便只有痴恋伤怀,颠沛流离,如今竟连命也不久了。
这般的自己值得她托付终生么?
想着想着,眼角有些泛酸,忽觉那怀中的娇躯也自轻颤起来。
徐少卿直起身,垂眼便见她双目紧闭,手抚着肚腹,低低啜泣。
终究是个女儿家,生死关头,哪能那么容易释怀?
“是我不好,连累你受这等苦楚。”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却缓缓摇了摇道:“不,我怎会怨你,我……我是心疼咱们这孩儿,人世间的欢爱一天也没享过,却就要……”
他心头针扎似的一痛,赶忙将她搂紧,强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不愿叫她瞧见。
是啊,他和她不再只是两个人,可以海誓山盟,也可以同生赴死。
如今已有了孩儿,这个“死”字怎可随意轻言?
即便自己无幸,也总要保全他们母子。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从远处飘来,那是猃戎人准备结阵冲锋的讯号。
此时箭雨终于停歇下来,徐少卿心中念动,扶着高暧小心地从乘舆钻出。
外面早已是死尸枕籍,上至那些副使高官,下至宫人仆役都已横尸在地,那数百名黑衣黑甲的崇军勇士也死伤大半,仍然站着的仅余二十几人,但却没有任何一人弃甲逃命。
狄锵的玉冠不知丢去了哪里,满头乌发披散下来,肩腿手臂上中了四五支箭,血染青袍,却依旧挺立在队列最前,不见分毫伤颓之色。
“儿郎们,我大崇自立国以来便无屈膝降敌之人,今日无幸,有死而已。你等跟随本王这些年,四处奔波,却没有过几日享乐,是本王亏欠你们。若来世还能相距,但愿上天叫咱们部分主仆,只做兄弟!”
残余的崇军互相搀扶着,齐齐单膝跪地,大声应道:“我等愿追随太子殿下,誓死不降!”
狄锵含笑点头,回眼望见他们两个,眉间不由一蹙,却没言语。
徐少卿举目四顾,那沙丘上影影重重,瞧不清有多少。
此时崇军伤亡殆尽,已成强弩之末,根本禁不起猃戎骑兵的冲击,而狄锵和自己又都受了伤,也撑不了多久。
他不自禁地又垂眼去看高暧,见她手抚着肚腹,面色凝淡,眸中的眼光却似愈加坚定。
怎么办?该怎么办?
正在惶急之际,斜侧的沙丘上忽然响起一声呼哨。
那大片黑影随即发出“嗷嗷”的怪叫,如浪头一般从四面八方猛冲过来。
这里地势平坦,毫无阻隔,最利骑兵冲击,根本无须拼斗,只须策马踏过,顷刻间便能将这些残存的人踩为肉泥。
狄锵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朗声吩咐列阵。
虽然明知是徒劳,但那二十余名伤残的崇军立时按之前的样子,丝毫不乱地摆好了阵势,面上也不见半点惧色。
狄锵转回头,望着徐少卿微微点了点。
徐少卿陡然想起前话,已明其意,便也颔首回应,拉着高暧退到一旁,背靠着乘舆,自己则挡在她身前。
“哒哒哒”马蹄声近,踏在砂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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