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先为闻人解忧吧。
“闻人,你是想家了吗?”
我本以为自己猜测得不会有错,却见闻人在听到我的话后脸上现出了一丝痛苦,但又很快将那痛苦神色隐去,迅速得甚至让我以为自己看错了。
“家?呵,我没有家。”
她此刻话里掺着半分冷厉,还有半分恨。
我突然想起昨晚那些黑衣人提到的蜀中闻人家。同样的姓氏,闻人会和他们有什么牵扯吗?可是那些黑衣人说闻人伤了他们的主人,若真有关系又怎会如此呢?
可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更多。
我更在意的是,闻人话里说,她没有家,这世上怎会有人没有家呢?
就连我这个皈依佛门的出家人其实也是将承一寺当作了我的家的,连家都没有的话,心里不是什么挂牵都没了吗?
我看着闻人,她脸上的痛苦此刻已经散去,渐渐的,只剩下些冰冷。月光落在她的身上,映照得她显得那么单薄,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离去。
她看起来那样孤单,明明念出的诗是思家之作,口中却说着自己没有家。这样,真的好吗?
我总觉得她是在逞强。
便在心里,默默念起了心经,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也许是我能给她关心的唯一方式了。
“你看这流淌的江水,不眠不休,看起来无穷无尽,可早已不是那最初的源流。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终有一日所有都要逝去,到那时,没人会记得我。”
不知何时她转身面对着那广阔江面。她的话在空荡的天际间响起。
有着森森的绝望。
“还有回忆不是吗?”我轻叹了一声,向她走近,将身上的外袍解了搭在她的肩头。她毕竟是有伤在身,受这般的凉风还是不利她恢复的。
“回忆?”她突然转头看着我,语气里是满溢的怀疑。却又陡然笑了出来,“那我会在谁的回忆里?我真是羡慕她,你连失了记忆都还记得她!”她突然指着我,话音提高了许多。
她?她是谁?闻人的话总是这么莫名其妙。
可是她此刻的苦笑在我看来却是那样的扎眼。
一味沉迷放任,自己也会被痛苦吞噬的。我这些年修心修佛不就求一解脱,然后普渡众生吗?我自然是不能看着她此刻沉溺于落寞中。
“每个人到这个世间走这一遭,总会被不同的人记住你来过的痕迹,这就是因缘。闻人,你不应妄自菲薄。”
我朝着她唱喏了声佛号,本着我最慈悲的心肠。
“呵?你们这些和尚就是信口雌黄。我是他们口中叫着要打要杀的妖女,他们会记得我?”她敛了眉,眼底是深深的哀伤。
“不,你不是妖女。你救了我,便是慈悲在心,这样的你怎么会是妖女呢?”
其实,你也是不愿被叫作妖女的吧。我心底对她突然生了一丝怜惜,这是不是就是师傅师兄他们的说的爱世人了呢?
我学着像师傅和师兄那般宽厚地朝她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几分高僧的模样,够不够将她从痴迷中拉脱出来。
闻人听了我的话,却一把抓起了我的手。
自我昨日和她相识,已不知被她抓了多少次手。
“大师,你会记住我的吧?”她看着我,眼神渴切。
虽出家之人不应和尘世有太多牵扯。可对着她那双眸子,我此刻着实说不出拒绝。
我朝她点点头。
“啊!”她却突然抓起我的手腕,拨开我的念珠,狠狠咬了下去。
疼,好疼。我痛得一下吼了出来,闻人这一口咬得极深,待她松口时我只看到那清晰无比的牙印,隐约可见的骨肉,血珠不停地翻涌而出。
我好心渡你出难,你却咬我至此。当真是别人口中的那些个妖女吗?如此心狠手辣。
“你做什...”
我出声斥问她,她却又突然凑到了我被咬的手腕。我只感到了一片温软,贴在了我的手腕上。我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抬起头时,嘴角上还残留着一丝我的血。脸上分明是一抹我看不懂的笑意。
“大师,我要你永远记得我。”她执着我的手,朝着天空,倒像是起誓一般。
若要我记得,你便说一声就好,为何非要见血才肯罢休。
“你...唉,罢了。贫僧记下了。”
我瞧着手腕被她咬的那处,虽然血渍少了许多,却还是那样狼狈。看来以后这里是要有块疤了。
她听了我的那句话,脸上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这才放了我的手。
“回去了。明日便渡江去沂州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就快要和她分别。
她说完便转身朝渔村走去。我手上的伤在秋风的吹拂下,却更觉得痛。
她的身影渐渐没在了夜色中。
我转身看着那悬在天边的一轮月,心底莫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绪。我知我修行尚欠,却未曾想会波动至此。
念珠下,是她留下的痕迹。
她方才所为,我已是有些心乱。然我到底是承一寺的湛一,是个女子。
只盼这皓月清辉,多多照拂,渡弟子今日心安。
阿弥陀佛。
我回了渔村,在方才招待我和闻人的那处人家的庭院里打坐了整整一夜。
等到第二日时,闻人出现在我面前。换上了她原本的紫色纱裙,朝我妖娆一笑,说了声出发。
老夫妇用了自己打渔的船,将我们送到了对岸渡口。他们仍是以为我和闻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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