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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陀罗惶恐起来。“你的马呢?”他说,“你不要它了吗?”
“替我照顾好它吧,”伯利说。他的声音已经湮没在了夜风呼啸中,几不可闻。
因陀罗眼睁睁地看着。
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他融进了夜色里,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萨蒂走着。她不再奔跑了。她的步伐变得缓慢谨慎。
花环已经被风带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萨蒂知道自己已经不在难陀那园林里。周围的树木和景物还依稀保留着园林的样子,但变得怪诞,犹如梦中才能见到的形状。
树干上开满了各色花朵,紫色的草铺满她要走的道路。这是春天,淡蓝色的莲花在浅红色的湖水里盛开着,风中充盈着妖娆的香味,她的体内充满了奇怪的情愫。她的手拂过从缠绕的藤蔓上垂下的黑色茉莉花,它们充满爱慕地亲吻着她的手指。
走着走着,炽烈的阳光伤了她的脸,她不得不摘下一块巨大的绿叶,顶在头顶。光线白而亮,可她抬起头时看不到天空里有太阳。汗水从她四肢上冒出来,沙地上毒蛇在爬动,这又是夏天了,最炎热最无情的夏天。
萨蒂继续走着。突然,雷声轰响,雨水突如其来的浇灌下来。丰厚、忧郁、湿闷沉重的雨季犹如步履癫狂的大象一样到来了。萨蒂跑了起来。闪电照亮了她的道路,雨水洗掉了她的眼影和唇彩。
雷雨作威作福了一段时间,慢慢停了下来,或者说,被萨蒂甩到了身后。她抬起头,走进了秋季。风变成了金黄色。她手上莲花须的镯子发出清香。她走在两条河流中间的土地上,看着洁白的飞鸟从她身边掠过,河水清澈,陪伴她前行,鱼鳞在河水中闪亮。
河水流淌着,慢慢变得细了,钻入地下。她走在山峦之间,草上沾满了露珠,远处传来花斑鸟的低鸣。风吹起来了。这正是霜季。萨蒂的心砰然跳动着。景物在她周围变换,影子在她身周低语。
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冬季。天上的光变得稀薄而白,她赤足走着,觉得冷。风吹着,不知何时天上飘落了细白的花瓣,在手心里就会融化。
下雪了。
那些怪诞的景象在冰雪里凝成了白色的雕像。影子停止了动作和低语。
萨蒂看见了湿婆。
他站在六个季节的尽头,手里拿着她的花环。他还是如同月色般白,雕像一般,象牙一般,一条黑色的眼镜蛇爬在他手腕上。在移换的景象之间,他是最实在的,自然而坚固。他看着她,眼睛像是清澈发黑的深泉。
她站住了,突然觉得心碎。
离开他之后,她经常会想一件事,那就是人要能说不喜欢就真的不喜欢该多好。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忘不掉他,她知道自己想起他就会痛苦得难以自拔,但她觉得没关系,天神真幸运,寿命那么长,她会活很长很长的时间,也许她一辈子也不会嫁人了,但她会活很长时间,到了最后终会有一天,她想起他来的时候心不会再痛楚,她还会爱着他,但那爱会温暖她,让她微笑。
等到那一天会需要多长时间呢。
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
她还是那么爱他。
“湿婆,”她轻声说,害怕念出他的名字般细语,唯恐这真的是个梦,可是又希望这真的只是个梦。
他朝她走来,时间被拉紧了,季节在他们身周浓缩成一团团色彩明亮的阴影。
她看着他笑了,“你让我走过六个季节来见你……”她说。
“那是我给你的礼物。”湿婆说,“你不喜欢吗?”
“礼物,”萨蒂说,“为什么的礼物?”
他给她看那个花环。她垂下了目光。
“请把这花环还给我。”萨蒂轻声说。
“是你扔出了它。”湿婆说。
萨蒂笑了。“你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湿婆说,“风把它带到这里,让它落到了我的脖颈上。”
萨蒂震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我既然得到了它,就不能再把它还你。”湿婆说,他看进她的眼睛里。“这是古时的习俗,女子扔出花环,让命运寻找她的夫婿,但现在人们依旧认为这符合律法。这花环你只能给予一人,说‘我给’只能一次。心中作出决定,语言加以确认,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为何还要反悔?”
萨蒂颤抖起来,她睁大了眼睛。
湿婆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我没有种姓、没有财富、没有家庭、没有父母。我不能给予你固定的住所,也不能给予你鲜衣美食。”他说,“世人眼中我身挂毒蛇,以新月为饰,居住在荒原和坟场,与鬼魅和野兽为伴,人们称我拥有世界,但我其实一无所有。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愿意给予你一个愿望,为了过去、现在和将来你给予我的一切。只要你说出来,无论是什么我都可实现。请开口吧。”
萨蒂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在流泪了。湿婆只是看着她。“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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