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咬紧嘴唇,不再说话。潘飞扬说得不错,她想把孩子落户美国,因为孩子的父亲在美国。总有一天,他(她)是要回到父亲身边的。
“夏梦,我不想阻拦你,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决定。不论如何,夏梦我都会支持你,我是个医生,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可以更好照顾你和孩子。”潘飞扬虽然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异常的痛苦,可是他已经无法停止对夏梦的爱恋,他已经中毒了,没药可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继续沉沦下去。明明知道那会让自己伤得更深,可是他没有办法踩住刹车。
“徐巧芬也申请了公费交换生项目,和我在同一个城市的,她是妇产科医生,而你是脑科医生。有她在身边,你放心好了。”
“夏梦,我知道了。”潘飞扬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但是他怎么会放心呢?他岂会轻易让夏梦从身边溜走呢?——
“夏梦,你先不要叫;保持体力,好的,来;看着我,吸气;呼气;用力……吸气,呼气,用力——”徐巧芬满头大汗的看着夏梦,她跟导师申请替夏梦接生,因为夏梦说,只要有她巧芬在身边陪伴,她就不会害怕。
“夏梦你的胎位很正;一定会顺产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徐巧芬给夏梦不断加油打气。没有想到夏梦既然提前了近一个月发动,一点预兆都没有。当时夏梦、徐巧芬、潘飞扬三人正在聚餐,夏梦的突然发动了,两人急急忙忙把她送到徐巧芬导师所在的医院。
剧痛折磨得夏梦有些虚弱,旁边传来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听不太清。
但与此相对的,是越来越清醒的神智。
在这样的身体中传来的,仿佛要将人撕裂成两半的剧痛中;夏梦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徐巧芬只能是报喜不报忧了,她为了给自己加油,肯定是挑一些自己愿意听的话说给自己听。
这世界上已经没有痛苦是夏梦没有体会过的了。
她很清楚自己此刻的情况是什么。
胎位正,脐带也没有绕脖,可是一天了就是生不出来,那估计就是胎儿太大,没有办法出来。
她这样想着,费力地睁开眼睛,又因为额头上的汗珠滚进眼睛里而刺疼地重新眯起来,清晰了一瞬的视线便再告于模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实中鼓励她用劲的声音与虚幻里担忧她身体的声音重合起来。
有助产士用英文对她说:“孕妇用力,孩子已经看到脑袋了,再使使劲孩子就出来了——”
夏梦自己的身体传出一个声音:“太疼了,放弃吧,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现实与虚幻交织在一起,过去与现在混淆为一谈,夏梦在无可名状的河流中沉浮着,无数的记忆化作片段,如同潮汐一样争先恐后地向她涌来,她看到了李瀚的脸,想起了两人在一起的甜蜜过往,想起了李瀚母亲对自己所说的话,想起了陈雨萌的死——她被这些记忆所淹没。
那些组成了她这个人的,痛苦,快乐,遗憾,憎恨……所有的所有,都像是鼓足了最后的力气,要将她吞没。
不止是声音。连疼痛在这一时刻似乎都变得遥远了。
似乎有一种自心底而生的、迥异于声音的念头开始浮出水面。
它冲着夏梦发出几乎无法抗拒的蛊惑,它在叫夏梦休息,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休息,休息,这才能获得亘久的平静。
夏梦不予理会。
她挣扎着,努力向前,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剧痛和声音都变得时断时续,相较于最开头的连绵不绝,却又更挑拨人的神经,令夏 梦没有心理准备,不知道下一次的疼痛会是什么时候。
身体的承受似乎也到了极限。
但她还是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继续。继续,继续。
哪怕在望不见尽头的黑暗里,也知道有人正等待在黑暗的彼端,也知道黑暗彼端那一次能够照亮所有事物的盛大光明。
可还走在半途,还走在黑夜里的时候。她忽然就清醒了一瞬。
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感觉。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惶急的徐巧芬,拉着她的手,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些什么。
夏梦一时没有听清楚,这时候她也没有力气说任何话。
她骤然收紧了自己的手!
徐巧芬楞了下,但马上,徐巧芬的脸上就露出狂喜之色。徐巧芬倾身,叫道:“夏梦,夏梦,快使劲,孩子很快就能出来了——”
“芬芬”夏梦叫道。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却透着一种不容抗拒,“我是不是快不行了?你是医生,我拜托你,一定要保孩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和李瀚交情也不浅,以后我把孩子交给你,我放心。”
巧芬脸上立刻露出惊骇之色。
但夏梦不容徐巧芬开口,接着说:“芬芬,听我的。”
这一句话到了尾声,声音就已经歇下去了,但夏梦脸上露出痛苦与疲惫之色,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了一下,却又立刻睁开,紧盯着夏梦,似乎得不到夏梦的答复就不肯罢休。
徐巧芬被夏梦紧握着的手开始抖动起来了。
夏梦此刻的力量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只是轻轻的搭在徐巧芬的手上,轻轻一挣就能把巧芬的手挣脱掉。
但徐巧芬怎么可能会答应夏梦这样的要求呢?夏梦是她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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