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升一直站在人群最后,他身材瘦削,形容猥琐,压根儿也没人在意他,此时骤然被黄梓瑕点到,他在众人目光之下,顿时显得手足无措:“啊?这个……这个荷包?”
黄梓瑕点头:“当日你曾说,你的姑姑本想从包里取荷包给你,但又塞回去了,可有此事?”
“是啊,才拿了一半,就塞回去了,说什么:‘还是带到城里去打一对银簪子’吧,结果呢,人就死在半道上了,什么银簪子,压根儿也没见到!”汤升晦气地说着,仔细一打量她手里的荷包,又惊讶地“咦”了出来,说:“你手里的这个荷包……好像,就是她当时拿出一半的荷包嘛!”
黄梓瑕反问:“你确定?有没有看错?”
“没看错,绝对的!我当时还以为她给我好东西呢,所以死死地盯着看了,我看得很仔细,记得很牢靠!”
“好,所以这个出现在齐判官废纸篓中的荷包,正是傅辛阮身边仆妇汤珠娘死后,身边不见的那一个。 ”黄梓瑕说着,目光转向公孙鸢,“公孙大娘曾在傅辛阮死后,给汤珠娘塞钱,让她帮自己取走一个镯子,而齐判官当然也可以在官府搜查封闭傅宅的时候,让汤珠娘帮自己放一些东西进去,比如说,他从温阳那边悄悄拿来的手书。同时,因为汤珠娘是傅辛阮身边唯一的人,就算傅辛阮再深居简出,就算齐判官再谨慎小心,瞒得了别人,却绝对瞒不过汤珠娘。所以,齐判官为了隐藏行迹,设计遮人眼目的殉情案,第一个要收买的,就是汤珠娘的口风。汤珠娘收了齐判官的钱之后,收拾了东西要回老家过安稳日子,但齐判官自然不会容许这样一个人存活于世,于是他自然选择了,在她回老家的路上,将她推下山崖,永绝后患!”
范元龙与齐腾平时交情不错,此时在无可辩驳的事实下,还是弱弱地插了一句:“杨公公,或许……汤珠娘是失足坠崖而死?或者是,遇上劫匪呢?”
“若是失足坠崖,她身上的荷包又如何会被齐判官丢弃在废纸篓?若是劫匪,为何验尸时她的包裹整整齐齐,只少了一个荷包?而且范公子别忘了,当时正是夔王爷在山道遇险那几日,西川军封锁了进出口,放进去的人寥寥无几,更严禁任何人骑马进入——而就在那一日,差不多汤珠娘坠崖的那个时刻,夔王身边的这位侍卫张二哥,却在山崖边也被一个骑马的人撞下了山崖!而当时连进山搜寻的西川军都大多是徒步,能骑马进入里面的人,我想,西川节度府判官,应该能是一个吧。”
范应锡脸色十分难看,赶紧先向夔王告罪,然后对站在他身后的张行英拱了拱手。
张行英忙还礼,不敢轻受。
“我一直在想,凶手为何在杀害汤珠娘之时,一定要将这个荷包取走?后来我想到汤升说的一句话,才终于明白了过来。”黄梓瑕看向汤升,“当时你姑姑把荷包塞回自己包袱里,说,‘还是我先带到汉州去,给你未过门的媳妇打一对银簪吧’,对不对?”
汤升点头:“没错,一字不差!”
“先‘带’到汉州去,‘打’一对银簪——齐判官给汤珠娘的,不是钱,而是银子。”黄梓瑕说着,指着这个荷包,“小小一个荷包,可能半贯钱都装不下,但因为是银子,所以就能塞下一两锭。齐判官要收买汤珠娘,自然需要不少钱,他日常在节度府中经手大小事务,自然能接触到库银,收买汤珠娘时携带几贯钱自然不方便,于是直接便给了汤珠娘银子。然而每锭银子上都会镌刻着来历,若他不收回,傅辛阮的仆妇尸身上出现一锭节度府的银子,说不定会引火烧身,所以他必定要追回,决不能遗漏在外。”
眼见证据确凿,齐腾犯案已经无可辩驳,范应锡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痛骂道:“可恨!可恼!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在我府上多年,我竟不知他如此心机深沉歹毒!杀人嫁祸之事做得如此顺手,灭口消迹又如此轻描淡写!”
周子秦也看向自己妹妹周紫燕所在的碧纱橱,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幸好我妹妹还未出嫁。”
众人只顾唾弃恶人,替周家侥幸,倒像是完全忘记了公孙鸢和殷露衣。黄梓瑕转头看向她们,见她们面如死灰,但恐惧之中又隐约透出一种扭曲的快意,在心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说:“公孙大娘,我最早觉得傅辛阮不应该是殉情,是在看见她的衣柜时——当时她柜中无数艳丽华服,最后死时却穿着一件半旧的灰紫色衣衫……我想无论哪个女子,要与情郎携手踏上不归路之时,都会选择打扮得漂漂亮亮得饮下毒药,而不是那么匆忙潦草。”
“是……阿阮她,最喜爱鲜艳明丽的服饰。”公孙鸢终于缓缓地开口,声音哽咽嘶哑,她的身躯也微微颤抖,完全失去了以往那种出尘的袅娜之感。她按着胸口,用力地呼吸着,终于还是努力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阿阮她……个性也像个孩子一样,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她可以毫不犹豫拒绝自己最好的归宿,拒绝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只因对一个我们从未见过面的,连她自己也只见过寥寥数次的人念念不忘——温阳……不,齐腾,天真的阿阮还以为他是软红千丈,游丝软系,谁知他却是缠在她臂上的一条毒蛇,在平时柔若无骨,贴肤游走,却会在不防备的时候,露出世间最毒的利齿……”
黄梓瑕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接话。而周子秦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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