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终是没有追到叶容凯。
师姐从医院的门口把我捡了回来。
医生给我用了药,让我很容易入睡。我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带着很多疑问。
师姐总会在我清醒的时候,来问我一句:“师妹,今天觉得怎么样?”
我总是答非所问地问一句:“师姐,今天有人来看过我吗?”
师姐摇摇头,有些为难地说:“要不要通知你妈来看看你?”
我摇头摇得跟筛子似的,不能让我妈知道,让她知道的话,她不是打断我的腿就是打断叶容凯的腿,还是不要冒险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病房里忽然冒出来几个高级看护,关心我这关心我那。
我有些欣喜地问师姐:“师姐,我睡着的时候真的没有人来看过我吗?”
师姐的脖子像是坏了一样,只会摇头。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直接问:“叶容凯来看过我吗?”
师姐的脖子终于摇坏了,失灵了,语言区功能有些丧失,有些结巴地说:“叶先生的母亲在病房外,架势挺大,我怕她影响你的情绪,没敢让她进来。”
我又失望地垂下了眼睛,叶容凯不来看我。叶容凯他妈反倒是来了,每次我和叶容凯一吵架,她总会出现得恰当好处添油加醋地让我们之间的火越烧越旺。
我上洗手间想洗把脸,这几天灰头土脸的,都没怎么顾得着形象。不过在敌人面前,还是要精神一点。
可我瞥见洗手台上静静站着的百灵洗面奶,我的眼泪就簌簌地自己不听使唤地往下掉。我想起的,不再是赵西翰,而是满脸汗水却冲我傻笑的叶容凯。
我关掉水龙头,冲着镜子里的人练好微笑,就走了出去。
我在病房外看到了一双红色高跟鞋,传说中的叶陆晴来比之前更有杀气。
似乎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她回头看我,高跟鞋有十厘米,足够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我向她颔首,笑得世故且有礼:“院长好。”
“乔小姐,我不是以院长的身份来的,一个实习医生还用不着我来慰问,”不愧是叶陆晴来,一开场就给人来个下马威:“我是以我亲生儿子的母亲来的。”
“亲生儿子?”我不禁有些好奇地重复这四个字,讽刺的语气不言而喻。
“是的,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我这么多年迫害阿凯是多么的愚蠢。原来我一直以为阿凯是他爸爸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我千方百计地想尽办法弄死他,所以才会把他推下月台。造成阿凯过于伤痛,失去小时候的记忆。阿凯为了保护自己,只能加入帮派。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原来当年给我捐肾的人是阿凯,原来阿凯是他爸请人代孕的结果,那个所谓的小三也不过是个代孕的,阿凯是我亲生的。”那个曾经不可一世,满身珠光宝气的女人,如今哭花了脸。
“有你这样的亲生母亲,叶容凯真是悲哀。”我的眼里没有了泪水,心里却为叶容凯悲惨的童年痛得发疯。
“是啊,阿凯过得很悲哀,他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工作,睡不好就喝酒,喝得肝中毒,连带着肾都……”说到这里,叶陆晴来的声音哽住了:“他只有一个肾了!”
“噗通”一声,叶陆晴来跪倒在了我面前。
我看多了电视里头有权有事气势嚣张的中年妇女威胁妙龄少女,如今她向我下跪,我着实被惊着了。
我赶紧上前扶她:“叶院长,这医院的走廊多脏,你怎么不小心摔了呢?这当季的奈儿的裙子脏了多可惜。”
她却不肯起来,紧紧抓着我的手,求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家阿凯吧,人是我推下去的,你要报你父亲的仇也该冲我来。只要你能放过阿凯,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宠物医院给你也行。”
我陷入了一股迷惘。
“我知道你不喜欢阿凯,你打一开始就想报复我们家。你用别的方式报复都行,你杀了我,用我的命来换你肚子里孩子的命好不好?”她握着我的手,连连向我磕头。
我根本没觉得她可怜,我只为叶容凯感到撕心裂肺的难过。他才几岁啊,她要这样制他于死地,我没法想象平日里她对他的虐待。我想起陈妈说的她经常关叶容凯黑屋,叶容凯迷人的微笑下面居然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痛。当他被人毫不留情地推下月台,在死亡一线上,他不挣扎,是不是因为这个世上已经让他绝望?是怎样的走投无路才让他有勇气用走上黑道的道路来保护自己,他是否已经被最亲近的人伤怕了?是什么样的仁慈让他把自己宝贵的肾捐赠给伤自己至深的人?是有多么灰心,在已经知道是她亲生儿子的情况下,还匿名捐助,不愿相认?
这样一个被命运捉弄得无比凄惨的人,几乎已经伤透了心的人,还愿意把心交给我!我却将他热乎乎的心踩在了脚底下。
我推开了叶陆晴来,一路狂奔。是我追的不够远,上次我只追到了医院的门口,吃定他一定会在我所在的一百米内,我仗着他舍不得我,他会回来找我的念头,肆意地放任自己。
我大胆地偷了一辆没上锁的自行车,沿着马路飞驰,沿途的树像是辣椒树,随着风让我不自觉地哭泣,每一滴眼泪都是一片回忆,流淌过我和叶容凯的过往,那个爱笑的叶容凯,那个为我哭到沙哑的叶容凯,那个为我难过喝到烂醉的叶容凯。
这一次,我不要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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