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的伯父在派我下来的时候,很慎重的与我长谈:宋家年轻这一辈里,唯一能够继承我衣钵的就是你,但玉不琢不成器,伯父不希望你像你表弟他们那样,舒舒服服的守着祖辈福荫过日子。到下面踏踏实实锻炼几年,回来才会有更好的发展。
我微笑感谢伯父的期望栽培和器重,但在出门的时候莫名有一丝荒凉:如果我不能‘踏踏实实无惊无险’的度过这段锻炼时光,我还不能回来?
我知道不能!
有时候太高的期望也是一种折磨,尤其在这种期望得到自己完全的认同的时候。
我在余城很努力,上下级对我的评价是众口一词的夸赞,其实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比如我现在已经学会很强悍的喝酒,然后在拼倒十来个人之后回到住的地方再吐个天翻地覆。老柯刘鲁觉得我特别仗义,因为很多时候我只需要留在最后看他们上去拼就好了,但我挽袖子,亲自上前与他们并肩战斗。后来因为喝酒咳血被老柯看到,他开始维护我,那些在机关错综复杂人际中四两拨千斤的技巧,都是他慢慢暗示传授,他很懂,但不屑去做。而我领悟力极好,青出于蓝胜于蓝。有那么一段时间,我错觉他很像我的父亲。
但现在桂南工业园区的资料泄露了,我依旧无法告诉任何人,这是一颗定时炸弹,知道的人越多,我的麻烦就越大!
我已经决定开始一场一个人的战争。
但我还是需要帮手,他/她要懵懂无知,利于操纵,然后还不能发现我要掩盖的真相,然后还要不具备出卖我的潜质。
这样一个人,很难找。
我平静的发布了招聘人手的公告,然后等着适合的人出现。——也许找不到,但我一定要试一试。
来应聘的人不少,但最优秀的只有那么几个,而这几个里就包括了逢副市长的侄儿,陪少爷应考的某县小科长,还有市委宣传部的干将,除了他们几位,能够在我冷漠眼神注视下不怯场并能够条理成章侃侃而谈的只有一个女孩,她是应届毕业的学生,傲娇之气几乎和我当年一样。但我有强硬的学历家世做后盾,她有什么?
一无所有的人为什么要骄傲?
没有道理。
我把她的履历扔到一边,继续看别人的档案,但挑挑拣拣了很久后,我又捡起了她的履历,纸页上那张不大的照片里她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我想:她还是有长处的,比如有一定的工作经验,但社会阅历明显不够。单身一人在余城比较好掌控。然后她最大的优点是没有什么背景,我从她的履历上知道她的父母都已不在。
我决定不意气用事,合理权衡后,我重新选定了几个人,让他们进行一场貌似公平的笔试。我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做棋子/小卒的自觉。知道在什么时候把什么东西让给头领自己安守本分,这点委实不容易,人人都有好强之心。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几位都太过于喜欢展示自己的才华,殊不知我根本不需要这个东西。我看见她的回答,条理清晰思考专业,而措辞间收放的分寸尽管拙劣但依旧表示她还算有心。我发现我竟然有一点点欣赏她,尽管她再次瞧见我的时候像老鼠见了猫。
她穿着简单的t恤,利落七分裤罗马鞋,有点和办公室不搭调的青春气息。我带她去各个办公室逛了一圈,名义上是介绍同事给她认识,实际是告诉大家——这是我的人。
我希望有人对付她,然后我会适当的点燃战火并做推手,让某些人急躁骄狂,一步步暴露马脚。我几乎在她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以后事态发展的格局。
不是我未卜先知,实在是我的对手太过轻敌。
我一直表情平静,但在最后给了她一个微笑,那个笑容足够亲切,可以迅速化解她迟疑不知投靠哪里的踌躇,——自己的人阴差阳错反而被敌所用,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我需要让敏感人士看到,我有意在栽培她,她的存在会威胁到其他人的位置。
所以我在那天连着叫她进办公室两次,一次单独,一次和王晓涛一起。
她对我大说其他人的好话,她懂得分析自己的位置,却不懂得更进一步明白她是谁的人,当有人告诉她‘有什么问题就过来请教’时,其实不外乎是叫她有空就打打小报告。可惜她似乎并没在意。
于是我叫来王晓涛,用言语和暗示把他和她归到一类人里去,并派给他们一个任务:一起去西区开会。
我知道王晓涛提示了她,让她成功逃过一劫,开发办年轻人不多,她会对王晓涛有好感并暗中倾向靠拢。而现在她和王晓涛在一个水平线上了,王晓涛肯定会愤愤,会间接给她施加压力,那么在一无所有的背景色下,逼使她靠拢温暖所在的时候就不远了。
我顺手把自己和王晓涛的电话一起写给她:代表开发办出去开会,知道直属领导的电话以便随时请示很正常。也许这个看起来不够聪明的女子有突然开窍那天,知道给谁打电话。
正靠在椅背上思忖,老柯进来,端着一杯茶,眼神似乎别有一些涵义的看我,他说:“那小姑娘好像有点受孤立。”
我知道老柯很能洞察事态,他也许对我为什么招个人进来有疑问,然后也同样对我接连找人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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