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到镜子中那个脸色苍白,一头乱发的自己,他的笑容才渐渐敛去,被单独关押了四个月,看不到阳光,那些发根就像是无人监管一样的疯狂乱长,竟是已经过了肩膀。
“希望政府能让自己剪个头就好了。”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想到几年前在东林的时候,他欺骗了鲍龙涛后,也曾经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容颜发呆,只是那时的他会为了那样一件事情紧张到极点,而如今身处联邦最可怕的秘密军事监狱之中,却就像在家里一样心情平静。
他眯着眼睛,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政府会忽然把自己从那个黑暗的囚房里放出来,为什么会把自己从狐狸堡垒转来倾城监狱。
用热水洗了一把脸,坐回牢房的床上,许乐低着头回忆着那一百多天的日子,心头也不禁感到一阵寒冷,孤独果然是人世间最难忍受的事情,与此相比较,这间军事监狱虽然也是单独囚禁,但至少有光线,吃饭的时候能够看到人,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享受。
他低着头回味着过去那些难熬的每分每秒,然后向后躺下,躺在软软的床上,眯着眼睛盯着头顶单调的天花板,总觉得被刷成淡黄色的天花板,在自己的眼眸里渐渐变成了一团漆黑,除了远处偶尔飘过的几颗陨石外,什么也没有。
……
四个多月前在和平基金会大楼内被逮捕后,他与施清海便被联邦分别关押。他连夜被第二军区带走,进行了必要的医疗和相关程序之后,便被关押进了狐狸堡垒特殊监狱。
狐狸堡垒是一座太空监狱,处于s2星系外缘,正对着黑暗天幕的方向,监狱的合金表体之外,便是冰冷的真空,在那种环境下,想要越狱,基本上是痴心妄想。
被关在太空监狱里的许乐,作为被严密看管的重犯,可是没有越狱的冲动,他其实只是想有人能够来审审自己。
然而没有人审讯,没有人问话,单独的黑暗囚房里没有蟑螂,没有蚂蚁,就连太空船最讨厌的老鼠也没有,只有一片寂静,还有定时自动送来的食物。
整整一百四十一天的时间,他一个人处于黑暗之中,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小窗口外的无尽宇宙黑暗天幕在看着他,在那片天域里,连不眨星星都难以找到一颗。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除了安静,还是安静,黑暗的连他以为自己的牙齿都是黑的,安静的他经常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总觉得那是在敲鼓。
在那种幽暗无声孤独的环境中四个多月,这不是人类能够承受的精神折磨。
在这漫长的日子里,他身的伤差不多都养好了,脸色却开始苍白起来,缺乏恒星光芒照射的身体,也变得有些虚弱不堪。
正如倾城监狱里那些重犯所判断的一般,几个月的单独幽禁,会把任何人逼疯。但很明显许乐并没有疯,他依然健康而正常地活着,这一点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就算他的神经粗细异于常人,就算他是一块东林著名的臭石头,可他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
“施公子不知道能不能熬的过去。”
已经远离黑暗与孤独,舒服躺在倾城监狱软床上的他,担忧地想到。
躺了很久以后,或许是觉得实在太过无聊,他揉了揉眼睛,轻声自言自语说道:
“老东西,调两部爱情电影过来看看。”
……
倾城军事监狱来了一个年轻人,安全等级马上被提升,但除此之外,这片荒原上的禁地,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被关押的重犯按照详细到极致的时间表吃饭,洗澡,阅读,运动,学习联邦法律,然后睡觉,和他们以往的日子一模一样。
大概唯一的差别在于,每天吃饭的时候,总能听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那个戴着沉重磁性脚镣附加遥控爆炸装置的新来囚犯,便会在这种噪音的陪伴下,通过专门的通道,前往自己独有的小饭桌进餐。
许乐与其余的重犯们隔着一层透明材料隔断,却像是两个世界,除了那些声音以及他的存在之外,互不干扰彼此,但每天三顿饭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地向那边拥有各种诗人气质的重犯们点点头,笑一笑,打个无声地招呼。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一个星期,食堂用餐的重犯中,终于有人回应了他的好意,向着他微笑了一下,结果这位不幸的先生便被关进了单独囚房,呆了三天。
虽然这位重犯先生出来之后,依然桀骜不驯地大骂楼上全副武装的军人,却再也没有看那边的许乐一眼。
联邦政府允许许乐隔着透明穹顶看见了天日,却依然用强力阻止他与外界任何联系的可能,这里所指的外界,指的是除了他之外的所有,甚至包括了同一座监狱里的犯人。
夜晚一个人呆在倾城监狱的单独囚房内,许乐经常会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疯狂长生的青翠荒草。
他有时候会联想到自己如草一般的头发,有时候又会想到,原来这已经是深春了,在狐狸堡垒黑房中一个人呆的时间太长,竟有不知年月的感觉。
监狱方拒绝了他剃头的要求,更准确地说,根本就没有负责看守的军人敢和他说话。
好在他还有老东西。
左眼中的基金会大楼的建筑结构图和实时定位光标,早就已经焕散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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