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十月末的天亮得快,黑得也快,我必须得赶在天黑不见五指之前把小晏弄上来,我看到d底并不很深,大约有三四米的样子,而且井壁完全可以攀爬,只是石头很尖利,可能下去要有一些难度。
我安慰小晏不要害怕,我说,你试着走一步,没事儿,走一步给我看。
小晏说,我不害怕呀,没事儿,真没事儿,你们别担心。
说着,她挪着脚,特艰难地走了一步。我看到她明明疼得龇牙咧嘴的,却对着文文和柳仲俩强颜欢笑。
我把腰带一抽,把牛仔裤脱了,我让柳仲和文文跟着照做,我们把三条牛仔裤其中的三条裤管用各自的腰带连接起来,这样绳子的问题就解决了。然后,我把背上硕大的旅行包倒空,重新背回背上,这么做,井壁尖利的石头会磕在质地坚实的包布上,而不会磕着我的背。但这个想法实在天真,我下到井的半腰的时候,我的后背就已经感到疼痛难忍了,我担心柳仲和文文会跟着一头栽下来干脆让她们撒手,我把两腿蹬在井壁上,一跃跳了下去。
因为天黑在上面看不见,原来这个井底石头瓦块的什么都有,难怪小晏的脸、手都破了,只要是血r之躯都得破,不破才怪呢。小晏的手一直冒血,皮r翻出来,伤痕狰狞,我拿手捂不住,就把自己的衬衣胡乱撕成布条,把她支离破碎的手掌包起来,紧紧地勒住。小晏因为疼痛而瑟瑟发抖,她的脚已经站不直了,也不知道是脚破了,还是腿什么位置破了,白色的袜子被血染得鲜红。
我跟小晏说,没事儿,不用怕。其实我还想说些别的,但却说不出来。
小晏反倒挺乐观,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她说,狗福久你原来是只小猴儿呀,一蹦一跳就下来了。
我让柳仲和文文把外套都扔进井里,用这些比较厚实的衣服将小晏包起来,平常总爱多带一件外套,这下可救命了,我用它缠住小晏受伤的那只脚,以免一会儿往上拉的时候她的脚会被井壁的锐石磕到,以免造成伤上加伤。最后,我给她背上硕大的旅行包,反正当时可以利用的东西统统五花大绑都给小晏了。
我跟小晏说,现在我爬上去,你靠着这儿,别乱动,我和柳仲她们肯定能把你拉上去,你别害怕,啊。
我看见小晏眼里噙满了泪,可能是手和脚都太疼了,她臃肿地靠着井壁什么都没说,只字没说。我抱抱她,转身想走的时候,她又抱我,那一刻,突然被拉得特别长,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我说,看你胖的,好像只粽子。
我们究竟是怎么在黑暗之中走出树林,重新找到蜿蜒曲折的小路,究竟是怎么跌跌撞撞地下了山,我也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文文从椎心疼痛到抽抽搭搭地哭;柳仲躬着腰不停地按着手机键盘用微弱的荧光灯试探着路;小晏迟钝地伏在我的背上越来越沉重,我闻着小晏血腥的味道满脸流着灼热的汗。我总跟她讲话,不停地讲,我们说到在画室里吵架,说到校庆联欢的晚上,那个站在晾衣房里第一次平心静气聊天的晚上,然后去丹东,躺在农村的稻草上暖洋洋地晒太阳,还有暑假的时候每天都在一起百~万\小!说作图,每天都在一起睡午觉。总之随便想到什么就说些什么,真是不停地说,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晏没声了,任凭我讲再开心的事情,她也不出声。整座大山里一片死静,不过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绝望,勇气和恐惧是相生相克的,我听到脖子上的两条项链随着我趔趄的脚步磕磕碰碰,响得不疼不痒,但却足够我兴奋起来。
第二章 抚摸灰尘(93)
人,当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总能爆发极限能量,我知道我正在做着自己原本做不到的事情,当时也顾不得多想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小晏需要找大夫,而我就必须竭尽全力地尽快带她找到大夫!
——你想问为什么没有打求救电话吗?别傻了好不好。在大山里面手机的价值只是一块表而已,什么移动联通,全都白搭!柳仲在山下打120的时候是凌晨4点,救护人员把小晏推进车里的那一刻,我突然一阵瘫软,我当时穿着那件撕得破烂不堪的白衬衣,满身血渍。我好不容易上了车,然后把鞋脱了,把袜子脱了,我感到脚底板黏乎乎的很疼,本来想看看它到底怎么了,结果还没等看就晕了过去。
〈40〉
我会晕都是累的,打个葡萄糖立马生龙活虎。小晏不行,大夫说她的两根趾骨断了,需要养,最严重的是左脚胫骨裂纹,以后不能再承受剧烈运动,蹦蹦跳跳的时候都得小心注意,如果伤着,伤加伤恐怕就会影响走路。
我们住的医院是金州北乐医院,我开始不知道,还以为回到市里了,柳仲说救护车都是送病人去就近的医院,小晏当时的情况也只能就近住院,就住北乐了。柳仲的眼泪咣咣砸下来,之前一门心思地只想着要走出树林,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绷的,现在走出来,终于精力崩溃,泪流满面。柳仲一张嘴,眼泪马上流进了嘴里,她说,我对不起季晏,对不起你和文文,我这人死犟死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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