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俺就知道你打不准,所以让你用这个!二十响的,两只手四十响,足够你糟践的,打完四十发你总能给俺命中个仨瓜俩枣的吧?!要是再中不了,就只能让你抬着机关枪上阵了!记得回头在身上背一筐子弹!”
大掌柜说完仰头哈哈大笑,气得息栈小脸红红,骑到男人身上又啃又咬,打滚撒疯……
夜色落下沉幕,星叆爬上山峦。
大掌柜将怀中小羊羔的一颗脑袋拔了出来,低声说道:“俺回去了,你早点儿歇着,别闹腾。”
“唔?别走行么……不能一起歇么……”
“哼!俺也不能天天跟你这儿腻歪着,俺那屋子早都整饬好了!”
“嗯,那明天我去找你说话……”
大掌柜下了炕,临出门还不忘拎走了可怜兮兮趴在炕脚,缩成一坨白棉花的那一只真羊羔!
受伤是因祸得福,息栈这段日子跟大掌柜朝夕相处,竟已经习惯了每晚蜷缩在这男人怀中睡去;习惯了从厨房中端出一碗热烘烘的汤圆,就有人等在屋里,急火火地下筷子要吃,不给他吃,他还追着你跑……
以往夜夜独守空床,与牛皮、裘帽作伴的冷清时节,连同那隔世伤情,都已是过眼云烟。
现如今不枕着大掌柜的胸膛或是臂膀,没有这男人的体温暖着身子,卧不安枕,夜不能寐!
这就叫作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春风渡晚,杨柳无依。
玉门摆宴,鸿信有期。
知晓这帮土匪头子们,是坚决不会乐意跨进边区警备司令部的大门,这一场宴席摆在了玉门县城最络绎繁荣的天关醉华楼。
三路匪首各自都带了绺子里的一队精壮人马,这次既然怀中揣了马大军长下的帖子,难得不用摸着黑蒙着面走夜路,因此毫不客气,大摇大摆开进了玉门关。
驻防玉门关的那位刀疤脸彭团长,跟三路土匪都是老熟人。
上一回奉命围剿马鬃山,被陆大膘子花钱收买了内线,半道儿就给劫杀了个干净;围剿芨芨台,被柴九抄后路点火烧了尾巴;围剿野马山,连山都没爬上来,寨门都没见着,帅气大掌柜的尊容都无缘一睹,直接在七拐八拐的山涧中就迷了路,在陷马坑中栽了个惨不忍睹!
这彭团长今儿个竟然骑着马在城门口迎候,一身灰皮熨烫得硬扎笔挺,一顶军帽的帽檐都翘到了天上。
“几位掌柜的,呵呵~~~,来了哈,天寒地冻,道儿远风大吧?!进了城门往左拐,天关醉华楼的伺候!”
一副嘴角往下抽动着,咧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皮笑r却不笑。一条淡青色的蜿蜒刀疤,斜斜地犁在脸上,分明诉说着愤懑:乃乃的,老子跟你们是往日有冤,近日他妈的也有仇啊!
息栈将长剑用绸布包裹好背在背上,跟随镇三关身后,眼睛不时瞄着咫尺之距的大掌柜。
掌柜的这回穿了一身灰色山羊皮的皮袄和皮裤,外罩鹿皮坎肩,脚蹬及膝长靴,脑顶上不同以往地只扣了一顶窄沿儿的圆毡帽。这一身匪气十足的行头,搁在这男人身上,真是量身定做,衬得一副宽肩长腿的硬朗身板,人群之中很是瞩目。
镌刻着密织网纹的一双眼角隐含笑意,透出只有息栈一人能读懂的某种滋润和畅快。
一进天关醉华楼,迎面又碰上了马鬃山的一伙人。
陆大膘子这次仍然裹着他那一身金黄色的貂皮大袄,圆骨隆冬的脑袋上却扣着一顶狼皮遮耳帽子。将华贵温润的金貂与凶残暴虐的恶狼集于一身,那副窘然的效果,就如同陆大掌柜这尊肥猪一样臃肿的身躯,却偏偏配了一双鹰鹫一般炙猛又精明的小红眼睛。
这厮浑身上下永远都缺乏和谐感!
息栈与黑狍子一左一右将自家大柜护在当中,连同三四个精明能干的伙计,一齐进了大厅。
天关醉华楼整座楼都被马云芳包了一天,由他的亲兵卫队包围把守。
几路土匪也不傻不呆,将精壮骑兵留在楼外,荷枪实弹,又将那些马家军的卫队包围了个结实。
息栈是第一次见着那芨芨台的大掌柜,江湖报号“云中雁”的柴九。
以往常听自家男人和丰老四嘴里唠叨“柴胡子”,息栈一直以为这人定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五大三粗,类似于长了一嘴大胡子的陆胖子。今日一见,却出乎意料地亮眼。
这柴九面如冠玉,印堂发光,五官俊朗,肤色细致,口唇红润,唯独下巴上留出了一撮多余的小胡子,黑色的胡须修剪成一小块虎皮膏药的形状,贴附在下巴颏上,与白皙的肤色对比鲜明。穿着一领浓紫色的团花缎面对襟袄,领口还镶了一圈儿水貂皮毛,斜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
这一副模样和打扮哪里像个土匪,分明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息栈恍惚开始觉得,跟陆大胖子和柴九爷相比,其实还是自家掌柜的,从皮相到举止再到骨子里,绝对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大土匪……
那玉面柴九见镇三关进了门,一手搭在桌子上敲着,下巴上的小胡子微微抖动,笑道:“镇三关,咱兄弟可有日子没见啊!”
“呵呵呵呵~~~,柴掌柜这些日子过得还舒坦吧?!”
这二位爷上一次直接照面还是三年前,俩绺子全都盯上了出关往西域行进的一个骆驼商队,两队人马各自埋伏,一前一后夹击那个倒霉的驼队,打到一半了才发现,他乃乃的,来的是两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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